傅意怜慌忙撤回覆在他手背上的双手:“阿南,你信不信上天?”
凌日峰众多部族都是?靠山吃山,极为敬畏上天。若说信,可他荣山南向来只?靠自己。若说不信,自打有了身孕,便一直感念上苍的眷顾。这是?他和傅意怜的缘分,是?上天给的。
见阿南一时没有答案,傅意怜才道:“就当?是?我胡说八道也好,鬼迷心窍也好。我那天做了一个?梦,梦中?景象一一验证现实,而梦里也预示了未来。此次平州一事,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不出一月,必会平息。”
傅意怜缓缓蹲下身来,仰头看着他:“再说,我一定要为荣家军做些事情。我知你一直护我周全,不想我牵涉其?中?,我领这份情。可我若是?淳淳无?知,也许有一天会连你也误会了呢。”
二人正在说话,门外二人欲进又止。
荣山南朝外看了一眼:“进来吧,畏首畏尾,老四,这可不像你。”
率先进来的却是?方竹,一进门便跪在傅意怜身前?,拖住她的裙摆,使她逃离不得。
“方竹,快离我远些,不能过给你。”
方竹却紧紧攥着裙角不松手:“小姐,我都听说了,如果你坚持要去?的话,就让我陪着你吧。”
荣山南和傅意怜听她说话如此清晰,虽说妆面还是?一样的脏污混乱,却比以前?的疯疯癫癫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方竹看了看门外垂手而立的白元觉:“是?的,小姐,我如今大好了。可是?你也知道,我得了那种病,早就是?苟且偷生。我不怕死,让我伺候你吧。不然,奴婢绑也要绑你在这里。”
白元觉终于开?口了:“二嫂,你就让她去?吧。”
傅意怜猛地将裙角拽出:“不行!我不能再搭上一个?!”
荣山南扶腰起身,傅意怜下意识要去?帮忙,面纱拂动,伸出的手又撤了回来。还是?老四扶了一把。
荣山南问道:“你们二人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白元觉道:“是?思康来告诉我的,方竹正好在。”
是?思康,也许,他有其?他的安排?傅意怜心想,毕竟如今能商量的,也就只?有思康一人了。
荣山南也觉得,以思康的身份,做事不会这么?莽撞。
二人都让了步:“怜儿,若你执意要去?,便让方竹陪你去?吧。但你得答应我,孩子出生时,一定要赶回来。”
“嗯!方竹,那就辛苦你了。”
自从裴都督被软禁后,裴雁知就没再见过任何裴家人。听闻,裴都督失势也有余鸿鉴的功劳。果然,他对裴家下手了。
傅家的落玉阁一家独大,不但侵吞了余家下辖的庄子,几处跑马地也被告发侵占民田。果然狠绝,她爱慕余鸿鉴有本?事,可还没有哪一次是?这样的心狠手辣。
是?因为自己只?要要嫁给他,才加深了他的仇恨?
她认输了,哭过闹过那么?多次,始终是?比不上那个?人啊。如果她帮他把傅意怜抢回来,是?不是?余鸿鉴能放过裴家?
她打算离开?了,虽有万般的不舍,和三年的遗憾与挣扎,她还没有到舔着脸追在一个?男人身后。
也不知怎么?的,余鸿鉴那晚回来时,竟也喝醉了。虽说没有闻到什么?酒气,可若没有喝醉,怎么?会走?错到她房里来了。
裴雁知素来知道他是?个?爱干净的,怕是先换过了衣裳。月光下他的脸庞经看出一丝柔情缱绻,不再是?冷冰冰,藏着锋刃一般。
她描摹着他的眉眼,他也没有把她推开?,这样一张摄人心魄的脸,她从豆蔻时节,肖想过多年了。她紧紧地拥着他,也不知怎的就拥到了床上,抵死缠绵。
她甘心做这样一个?傀儡,一个?替身。余鸿鉴是怎么对她改善态度的,裴雁知心里最清楚。她模仿着那个?人的妆容,打扮,步态,就连她带了一对景锡族特色的耳环,也要学?来。
诚然,余鸿鉴见到那对耳环时,是?皱眉的。
此夜过后,她开?始有计划地接近傅意怜,她在等一个?机会。
裴雁知这晚又是?三更?后才回府。卸下一身疲惫,刚踏入院子,不防看见院中?站着一人。身姿挺拔,俊逸非凡。裴雁知还是?不能控制地心中?蓦然一动,这感觉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三年了,她已学?会很熟练地控制这种感觉。何况,明天她就要彻底离开?了,眼不见,则心不动。
余鸿鉴居然会到她这里来,可真是?太稀奇了。
听到声响,余鸿鉴转过身来,微敛双眉,快走?了几步:“你这些天都在忙些什么?,怎么?整日都见不到你的人?”
他不是?应该巴不得见不到她吗?裴雁知心中?警铃大作?,莫非他知道了什么?,傅意怜那边的事不允许她插手?
紧绷了一天的精神再次吊了起来,脸上却不露:“没做什么?啊,还不就是?跟姐妹喝喝茶,逛逛庙会。”
黑色朝靴一步步逼近,高大身影遮住了她。裴雁知右手在背后握成了拳,余鸿鉴心里缜密,手段毒辣,莫非要对她赶尽杀绝?要她为他那逝去?三年的青春殉葬?
白衣下摆在离她一寸远的地方停住,醇厚声音在额头上方响起:“怎么?瘦了?”
这句话简直比一把匕首悬在她头顶更?加叫人毛骨悚然。余鸿鉴吃了迷魂药了?竟然这般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话里听不出情绪,但至少,没有杀气。
裴雁知松了拳,放下防备,可他的阴影太过慑人,三年来自己清醒时从来没有离他这么?近过,不觉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