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暄妍立即道:“啊呀不好意思妹妹,我低头走路,不觉快了些。这可怎么是好,衣冠不整,是不能进寺的。神佛会怪罪的,说不定还会连累到我们这些人呢。”
她看了一眼平君蕊:“这平二小姐马上就要出嫁了,道阻且长,若是路上出了什么危险……”
平君蕊面上染上一层薄怒:“呸,佛像面前,也敢行诅咒之语。我看你心思不清,若不是诚心为我好,不如回去。”
余暄妍本想挑拨她们二人,谁知捱了一顿训斥,面上挂不住,仍道:“姐妹们都是来祈福的,我不走。”
“既不走,就勿妄言。”平君蕊焦急地转头去看傅意怜,“这撕裂处用什么来挡呢?”
她环视四周,只有余鸿鉴穿了件披风,可显然用他一个外男的不合适。
正着急,傅意怜不慌不忙、心平气和地将上衣从袖口处解开,然后自然下垂,堪堪盖住了撕裂处。
围观群众不由发出一阵小小的惊叹。
这件外裙的设计别出心裁,两袖上皆有盘扣相缀,解开后红黄相间,荷叶边的裙摆平添一缕风情,是与方才的素雅全然不同的两种样式。
傅意怜上半身穿了件苹绿小袄,搭配得很是得宜。
平君蕊也是啧啧称奇,看了看自己的袖边,也有这样的设计,不由也好奇地赶紧解开盘扣,裙摆垂下,是件粉蓝渐变的花纹,暗处用银线绣了蝴蝶,走动时若明若暗,翩翩飞舞,活泼动人。
平君蕊喜笑颜开:“妹妹,我竟不知,还有这样新奇的设计,真是独具一格。你送给我的时候,我还在想,这内衬绣得这么繁复作甚,横竖穿在里面又不给人看。我真是孤陋寡闻。”
傅意怜继续拉过她的手,道:“这原是仿照北厥人的夏袄缝制的。如今昼夜温差大,冷的时候就穿上袖子,中午热了,就解下来。咱们走了这段路,我都出汗了,本打算这时候才告诉姐姐的。”
百姓们已经纷纷议论:“这衣服太好了吧,哪儿能买到啊?还是老粗布做的,平价又实用。”
有人去问方才说话的小厮:“你们不是有绸缎庄吗,也有成衣店,我跟你们定做一套行不?”
那小厮本就心烦,一见余暄妍恨恨一甩袖,往旁边的伽蓝殿去了,也推开众人道:“不做不做,让开。”
“嘿,不是照顾你们家生意怎么着,横什么。”
傅意怜摇摇头,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走到众人面前,道:“这布料是景锡族中祖传的手艺,大家只要去打听荣家军的家眷平日去哪里制衣,便知道了。”
说罢,随平君蕊进去上了柱香,便留她一人在内做些祈愿,傅意怜望着天边飞鸟,走到了殿外。
宏福寺大雄宝殿外,一棵高耸入云的红梅,开得绚烂。
一地落英飞,约取风来扫。
余鸿鉴和傅意怜四目相对。
傅意怜转身避开,余鸿鉴快步拦在她面前:“我们讲和好不好,真的恼我了?这般躲着我。”
“你该知道,如今我是有夫之妇。”
余鸿鉴不屑,那个男人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亦或是威逼利诱让傅意怜回到他身边。不过他余鸿鉴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女人,傅意怜如今不过耍性子罢了。
“怜妹妹这次可有些过了。你上次那般冤枉我,还要我先来跟你低头。”
傅意怜心里惦记着要回婚书的事情,也不好跟他彻底撕破脸。
默了默,余鸿鉴先开口:“见过秋歌了?”
傅意怜本要走到旁边能说话的地方,忽然想到若是到了没人处还不如在大庭广众下,料想他不敢胡来。傅意怜想起上次被白元觉奚落,八成不是有人监视她,而是监视余鸿鉴。她不想再让荣山南误会。
她想快速结束这场对话:“见过,向我表忠心来的。”
余鸿鉴点点头:“她是你的忠仆,我自当还给你。”
“不,余公子误会了,她是向我表达对你的忠心,要一生一世伺候你。”
余鸿鉴皱了皱眉:“背弃旧主的人,我不要。”
“哦。”
余鸿鉴愣了愣:什么叫……‘哦’?
他从怀里取出一枚小瓷瓶,道:“那日见你手上有些红裂之处,看着像骑马勒出的红痕,擦点滋润膏,会好些。”
说着,余鸿鉴视线往她手背上一落,这才注意到她戴了一副毛茸茸的暖手。纯白可爱,衬得她更加可人。
傅意怜道:“不必破费,我家相公也会给我买。”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拿出一个粗制些的小瓷瓶。
余鸿鉴眸中浮上一层讥讽:“我手中这一小瓶,值十五两银子。”他将小青瓶硬往傅意怜手里塞,挤掉了小棕瓶,碎裂一地,膏状物流出,与雪堆一样纯白。
颦眉微敛,一丝可惜之意。傅意怜抬了抬手:“这副暖手也是相公给我做的,软乎乎的,可舒服了。余公子也能打碎?”
余鸿鉴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半分得意,半分挑衅,她的表情却无半点生动。
余鸿鉴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道:“从前我自知有许多错处,我会改,会补偿你。我为什么不惜冒着得罪都督的风险,都没有与雁知完婚,你应当心里有数。正妻的位子,我是为你留着的。你想要收回那些铺子,我帮你。怜妹妹,给我个机会重新开始好不好?”
傅意怜不置可否,对着远处的平君蕊招了招手,道:“她们在叫我,我先过去了。”
随即,状似不经意地道:“我和荣山南那份婚书,你该还给我。”
越是在乎,她越不能露出端倪。被余鸿鉴抓住把柄,只怕更难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