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绫亦步亦趋的跟着陆泱泱回了她们现在住的地方。
一进门,银月绫就迫不及待的问她:“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啊?师父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陆泱泱转过身,她也在想,月川王身为月川国主,肩负着一整个国家的重任,纵使月川国这样的小国比起大昭而言,只有一座府城那么大,但哪怕是一府的主官,也肩负着重任,致力于维护治下的百姓,为何要挑起战事呢?
陆泱泱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理由。
对于月川王而言,她就是整个月川国的主人,挑起战事,对她而言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更何况,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她此时若是挑起战事,就是给月川国留下个烂摊子,不是说归顺大昭以后不好,而是对于月川国的地理位置而言,归顺了大昭,非但管理困难,还有可能……
历朝历代,之所以会对苗疆虎视眈眈,并非是因为苗疆兵强马壮,而是因为苗疆蛊术,一旦被心术不正之人利用,必将引起大乱。
同样的,一旦隐藏在天险之后的月川国被发现,被当权之人利用,日后也必定会是腥风血雨,百姓永无宁日。
怀璧其罪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月川王怎么可能会不懂呢?
若是不懂,那这几百年来,辛辛苦苦隐藏月川国的初衷又是什么呢?
难道不是希望月川国的百姓能够如同身在世外桃源一般,安居乐业吗?
既然如此,为何如今又想要摧毁这一切呢?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呢?
陆泱泱实在是想不出来。
银月绫看她神色变幻,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哎,你想什么呢?”
陆泱泱看向银月绫,突然问道:“你说,月川王为何希望月川国覆灭?”
“啊?”银月绫一惊,“你,在说什么?”
陆泱泱原本是没打算把这些事情告诉给银月绫的,月川王很喜欢银月绫,甚至破例收她为徒,若叫银月绫知道,月川王怀着这样的心思,陆泱泱是真的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尤其是,月川王还跟大殿下做了交易。
只是即便她不说,三日之后的祭神大典,一切也都会被撕开。
陆泱泱叹了口气,将自己跟月川王打赌的事情,告诉给了银月绫。
银月绫呆呆的看着陆泱泱,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回过神来,“我知道了!”
陆泱泱好奇:“知道什么?”
“她肯定是不喜欢月川王宫的人,不喜欢的人,还留着他们做什么?全部弄死不就好了吗?”银月绫握了握拳头,冷哼一声:“我还想弄死那些老不死的呢,烦死个人,还想让我给他们成婚生孩子,做什么鬼梦呢!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们做主!一群老不死的玩意儿,活该他们没有继承人!是我,我也弄死他们!敢让我不好过,都别活!”
“等一下,”陆泱泱突然间一把抓住银月绫的胳膊,“把你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
银月绫:“什么啊?我也没说错啊,他们想逼我给他们生什么继承人,这不是在痴人说梦吗?我好端端的,凭什么听他们的!敢让我不好过,我死也要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陆泱泱愣愣的看着银月绫,喃喃出声:“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什么这样那样的?你想到什么了?”银月绫不解的看着陆泱泱。
陆泱泱眼睛亮的出奇:“我好想猜到一点了,接下来,只需要验证了!你说,月川王并不限制你在宫中走动,是吧?”
银月绫点头。
“好,从现在开始,除了你做功课的时间,都跟我出去找人。”陆泱泱急声道。
“行,行吧。”银月绫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她也想知道,月川王为何要这么做。
她那样的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让她这么做呢?
接下来的两日,陆泱泱带着银月绫,几乎走遍了整个月川王城。
月川王城里居住的,大多数都是明月氏族的族人,以及跟他们有血缘姻亲的人,这些人不事生产,每天的日常除了那些沉浸在蛊术当中的,其余的人,几乎都是在吃喝玩乐,纸醉金迷,反正他们有花不完的钱,至高无上的地位,甚至是生杀予夺的权利。
在月川国,王城的人就是宛如神明一般的存在,而王城之外的所有人,于他们而言,皆为蝼蚁。
永远都会有人给他们供奉整个月川最好的一切,将他们奉为神明。
陆泱泱见过京城的权贵,也见过强权之下,百姓跟权贵之间极其不对等的位置,但月川将这一切发挥到了极致。
血脉,在月川,就是神明与凡人之间的沟壑天堑,界限分明。
但凡是沾染了月川王族高贵的血脉,便是上等人,而与月川王室没有关系的,则全都是蝼蚁。
他们在圣都看到的安乐祥和,不过是虚假的表象。
一旦月川王室出城,没有人敢直视他们,他们可以在整个圣都肆意予求予取,碾死那些普通百姓,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且,神明无罪。
无论是犯下什么样的罪过,都不是罪过,甚至,那些百姓还要为此感恩戴德,他们所有人都仰仗神明而生存,所以神明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无论是随便取走他们的财物,还是取走他们的性命,他们都没有反抗的权利。
这才是真实的月川王族。
王室的那些长老,更是恐怖,他们生来似乎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培育出血脉足够纯净高贵的后人,为此他们在整个月川国各个部落挑选天赋好的少男少女进入王城,如同养蛊一样,让他们交配,生下子嗣,不,更确切的说,是蛊童。
整个月川王城,所有的人,都只是蛊虫,他们不断地厮杀繁衍,只为了蛊王的诞生。
陆泱泱只觉得遍体生寒。
但更叫她心生寒意的是,她打听这些并不算费劲,因为,他们根本无意遮掩。
也不屑于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