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打量着王启文兴致勃勃的模样,微微摇头:
“王兄带着王家这么多人,如此阵仗,若说只是来切磋,未免小题大作了。”
见谢渊并不相信,王启文也不以为意,只是微笑道:
“家族有家族的想法,但在下来见到谢公子,的确只是想切磋而已。”
他语气颇为真挚,眼睛里倒映着谢渊的身影,渐渐浮上战意。
别看王启文书生打扮,然而在潜龙榜上的排名都是打出来的,各种同龄天骄的盛会从来没有缺席过。
从万妖山开始,他就对那时的姚天川、现在的谢渊起了浓厚的兴趣,到得后来经历越多,越对这个年岁比他们这一批要小不少的年轻天才重视起来。
直到现在相见,王启文的修为比之前也是百尺竿头再进一步,看到谢渊却愈觉得他让人捉摸不透,不由起了浓浓的试探之意。
谢渊却不置可否,切磋简单,然而王氏来者不善,他现在的身份也不是能轻举妄动的散人了,手上戴着的扳指让他总是得多想一层。
是权力也是责任,是优待也是束缚。
还是早点想办法扛过去,让谢氏重归正轨,然后让二叔醒过来,继续坐这位置更好。
谢渊知道自己不适合这份责任,也亲身体会了谢奕为何也不喜欢,但还是让老叔来吧……
对让谢奕重新苏醒的动力更加一分,谢渊收回心神,回应王启文道:
“王兄修为深湛,向来为在下所佩服。切磋论道,印鉴自身,自也是可以的。”
王启文眼睛一亮,但却知道谢渊还有下文,于是静静听着。
谢渊继续道:
“不过王氏使团浩浩荡荡,若王兄不与在下明心,到底所为何来,欲成何事项,在下难以尽展实力,恐怕不能让王兄尽兴。”
王启文失笑,然后叹道:
“谢公子果然是家主之言,这时候都一切以谢氏为先。”
“在其位谋其政而已。”
谢渊摇头道。
王启文摇着扇子,悠悠道:
“想之前谢公子化身姚天川,出入金陵姚氏如无人之境,在万妖山上纵横无敌、名震四方,实在干了多少年来世家子弟中少有的大事、趣事。八大世家无论宿老还是小辈,纷纷传颂你之名号。
“现今将陈郡谢氏一肩挑起,怎作老叟模样?”
他自己又摇摇头,叹息道:
“武者若要潇洒于天地之间,还得肩上没有累赘啊。”
谢渊听得神情一动,看着这名内定的琅琊王氏继承人:
“看来王兄对琅琊王氏的家主尊位颇不感兴趣?”
“一百个不愿意。若是一心向武的,哪会愿为凡俗缠身?”
王启文轻轻摇头,却又叹道:
“可惜天下向来没有只受好处、不担责任的好事。我辈世家武者,要想砥砺前行,便要受家族的资源,却也得有所付出。其性其质,实际上和世间百姓芸芸众生辛苦讨食并无两样。”
谢渊看着王启文,笑道:
“那让王兄去民间讨食你可愿意?”
“那还是算了。”
王启文笑叹:
“苦还是他们更苦,王某也是无病呻吟。”
谢渊闻言,倒是多看了王启文两眼,点头道:
“王兄倒是敞亮,世家子弟少有这般认识的。”
谢渊虽然和王启文见了许多次,也并肩战斗过,有一分情谊在,但是像这样单独交流的机会并不多。
如今一看,才现他和想象中的略有不同,不是矜贵的王氏佳公子,虽然一身的书生文气,实际上也颇有武者直爽洒脱之风。
想来若不是对练武一心一意的,天赋虽好也难以达到他这种程度。
武者之中,一心练武、不愿萦于凡俗的人在所多有,前有李星拓,后有谢奕,还有谢渊自己和眼前的王启文都是如此。然而或是责任或是际遇,大才能者往往也逃不脱世间束缚。
听说上古之时的修士哪怕散修,自己在山野间寻个灵气充足的洞府结庐而居,即使比不得大传承者,也自有大道前途。但现今之世,灵气枯竭,修行者探索出一条完善的先求己再求外的武道之途,这路途却对药材、灵食、天材地宝等辅助之物颇为苛刻,若是没有这些东西帮助补充,只凭人自己打熬气血,不只难以达到极为高深的境地,甚至还有可能亏空。究其原因,还是天地变化,修道之途的不同。
既然难以从天地之中汲取足够的能量,武道之途需要外物的帮助,那家族宗门的存在近乎是必须,而好处和束缚也是一体两面。
如今看来,王启文和谢渊算是能聊到一起,区区几句话,感觉若真是他的大舅哥,却也不招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