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浑然不觉谷主眼神杀人,他嘻嘻一笑,端坐于桌前,翻开最上方的一本账簿。
拿起墨盘上的狼毫笔,一连算了十列,全错。
徐风盛近二十年未曾见过如此术数天才,他拿走了黎昭的笔,神情堪称和蔼,大发慈悲地说道:“滚。”
他开始后悔之前的怀疑,毕竟跟一个弱智较什么劲?
过了几天“老板加班我摸鱼”的日子,黎昭雷符都不知道被赏了几次。
他寻着机会偷镜子,奈何徐风盛对他的看护过于严格,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直到有一日,徐风盛实在看不惯黎昭游手好闲地跟在自己身后,丢给黎昭一件镶金嵌玉的紫袍,说道:“随我去见客,莫丢了风雷谷的脸面。”
黎昭接过衣袍,摸了摸细腻光滑的布料,捏了捏镶边的雪绒白裘,他向来喜好奢华精美之物,心想这徐风盛难得大方了一回,语气也不由得轻松愉悦:“哪个客人?”
心中想及这个名字,徐风盛眼中浮起沉沉紫韵,说道:“应天宗主,白解尘。”
晴空
七日前。
北垣雪原,朔风呼啸,裹挟着无数雪粒吹白了连绵起伏的青黑石原。
一道灰影正冒着寒风,一步一步的艰难行走。
风雪交加,刚落下一道脚印又被雪粒灌满,或被朔风吹平。
北垣以北就是神秘可怖的暗渊,那处的天空都被暗渊映得鲜红,向天下人昭示着魇魔的强大与危险,近二十年魇魔不曾出现,暗渊也被封印,可那处的天空依旧闪着不详的红光。
灰袍人吐出的热气都成了冰晶,漱漱落在,消散在风中。
强风吹开了灰色的兜帽,露出那人的面庞。
他的脸呈现出一股苍青,北垣的寒冷让他的脸颊起了两团不健康的红色,面皮上遍布一道道怪异的伤口,从纵横交错的伤痕来看,竟是被牙齿啃噬的痕迹,伤口处渗着血,被朔风一吹,犹如刀割一般。
“唔——”
那人一开口说话,被灌了满嘴的风。
他心里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重新戴上兜帽,捂住口鼻,朝着闪着诡光的暗渊走去。
脸上的伤痕是被他豢养的小鬼啃噬的。
前阵子他养的小鬼饿了,鬼修随意择了一个村子喂饱了小鬼,不巧被几个应天宗的弟子发现,他不得不跑到北垣上。
“若是当年暗渊仍在,哪里轮得到这些杂碎嚣张。”
鬼修眯起眼,透过朦胧的风雪,望向暗渊的方向。他不知还要走多久,但到了暗渊,小鬼吸足了魇气,他自会找那些人修报仇。
越走,身上越重,脚印的痕迹一点点加重。
鬼修停下了脚步,他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不动声色地抬起脸,用眼光的余光偷偷地往后看。
一只浑身赤红的怪婴正趴在他的肩上,它咬着细小的食指,啧啧作响,露出了一截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