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外观的伤口已经愈合,但是内部的疼痛却并没有消失,即使到了现在,它还时不时会产生疼痛。
“我不想面对它,所以我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他缓缓的说。
纪施薇将手放在他的手上,一点点的,将自己的手指扣到他的指尖。
跨越了层层的荆棘和障碍,他闭上了眼睛。
“薇薇,它真的很难看。”
纪施薇注视着他,他在痛苦,在挣扎,他站在悬崖边,却睁开了眼睛。
他抬头,挤出一个比哭还要悲伤的微笑。
纪施薇手掌翻转,和他十指相扣。
她的手被他压在了手掌下面,手背下隐隐已经能够感到大腿皮肤的温度。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他的残肢。
“别怕。”
他说
“我不怕。”
手背的肌肤对温度的感知是最为敏感的,只隔着一层丝织物,她已经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两人的温度。
纪施薇的手指没有挣脱十指相扣的桎梏,她的中指在他的指骨处顺着青色凸起的血管一点点地向上抚摸。
“我为什么要害怕呢?”纪施薇抬眸,眼中带着困惑。
她的脸上还有刚刚落泪的余迹,甚至连脸颊之上都还有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单这么看着,倒是盈盈让人心软。
“因为它。”顾怀予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一字一句艰难道:“很难看。”
在被救出来完全昏迷之前,他曾经见到过这条腿最可怕的时刻,
那是在一片漆黑的砖石之下,向下倒塌的梁木直接砸到了他的左腿,那些鲜血洇湿了他的裤腿,鲜血一滴一滴的,在黑暗中滴落。
他和村支书隔得很远,那一片废墟之中,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和鲜血滴落的声音。
哒——哒——哒——
麻木的剧痛,和那萦绕的血滴声。
这是他对他的腿最后的印象。
再之后,他再一次看到这条腿的时候,就已经如同断壁残垣,被生生从他的身体上剜去了一部分。
“我的理智知道我是个残疾人的事实。”顾怀予苦笑道:
“但我的情感依旧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同样,我也很难面对这条残,腿。”
他本来想说残肢,最后还是愣生生改为了腿。
“从第一次纱布揭开,到现在。”顾怀予微阖眼睑,他脸上的肌肉颤了颤:“我可能一直都没有做好面对这条腿的准备。”
他见过这条腿上伤口未痊愈时候的缝合线,也见过那些他从未想过的黄色的、存在在身体当中的积液,从透明导管之中排出来的模样。
伤口已经痊愈,只是有疤痕永远地留在了他的身上。
这些疤痕无数次会让他在梦中惊醒的时候,意识到他的缺失。
曾经无数次,他从睡梦当中苏醒,恍若感觉自己似乎能回到还未出事的时候,但是腿部的空落之感确实无数次将他从梦境拉至于现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