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煜闭上眼睛,“嗯”了一声,他真的太累了,一只手支在冰凉的地板上,故作镇定着说:【你先睡吧,我和我妈在这,有消息再和你说。】
裴薇声音放低很多:【我不挂,陪着你。】
展煜突然低低地笑了一下,就像夜行百里的人突然抬头看到了月亮,他说:【不用了,裴薇,晚安。】
说完便挂掉了电话,裴薇也没再打来。
展煜和江墨月等待手术结束的时候天边已经泛白,医生对他们说往江可伊的小腿里植入了钢钉固定,目前患者生命体征平稳,已经没有大碍,要他们回去休息。
展煜让妈妈先回去,自己在医院等江可伊父母过来了再走,江墨月心疼儿?子,说:“我联系一个护工,马上过来了,小煜你看起来很累,和我一起回家吧。”
展煜摇头:“我没关系,等她麻药醒了,我还有话对她说。”
“哎,行吧,那妈妈先回家,等江伯伯他们过来了,你也早点回家,知道?吗?”江墨月知道?他儿?子心地善良又脾气犟,只好这样嘱咐他。
裴薇一大早就来到医院,走进?外科楼,根据展煜给他发地址找到病房,他刚好从?病房里出来,两个人四目相对——
他憔悴了很多,校服皱巴巴的,眼下有浅淡的黑眼圈,唇角甚至冒出来了青色胡渣,他向?来是清爽干净的,她第一次见到这样不修边幅的疲惫模样。
“你来了。”展煜向?她挤出一个笑脸。
“我带了早饭,随便吃点吧。”裴薇手里拿着路过早点摊买的包子豆浆。
他脸色太难看,裴薇走进?了一步,用手背感受他额头的温度,有点烫,她说:“你好像发烧了。”
展煜用手掌坏绕她纤细的手腕,她的脉搏在他的虎口处跳动,把她放在他额头上的手带下来,望着她,眼睛里好像只有她一个焦点,说:“能让我靠一下吗?”
裴薇那个“好”字几乎脱口而出,他看起来真的很累。
展煜把额头靠在她的颈窝,她身上有股清淡的兰花冷香,幽幽的有种安抚人心的魔力,两个人的身高差让裴薇担心他靠着自己会难受,想开说话,才发现他居然就这么靠着自己睡着了。
早晨的外科楼住院部人来人往,有不少?患者家属和医生护士朝这两位年轻人投来或好奇或艳羡的目光,让裴薇的脸颊有些?发烫,好在展煜只是小憩一会便醒了,接过裴薇给他带的早饭补充体力。
江可伊醒了,见到他们两个都时候,惨白的一张脸上绽出笑容有些?渗人,说:“我睁开眼睛第一个见到的居然是你们。”
展煜:“你爸妈在赶来的路上。”
江可伊点头:“好。”想要伸手去拿床边的水杯,但?够不到,裴薇走上前,拿过杯子给她倒了一杯水。
医生来查房,吩咐江可伊最近清淡饮食,过段时间恢复得?差不多了早日下床活动防止肺炎和血栓。
“医生,”江可伊问?,“我这个伤多久能好?”
“想要好得?差不多,至少?得?半年吧,但?是不可以剧烈运动。”
“影响我跳舞吗?”
“你是舞蹈生?”
“对。”
医生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决定把事实告诉她:“至少?一到两年,都不要练舞蹈了,除非你这辈子都不想像正常人一样行走,这事我会和你父母沟通的。”
病房里如一潭死?水般寂静,江可伊像是个被抽走灵魂的布娃娃,只剩一双空洞的大眼睛,不知道?望着哪个方向?。
展煜昨天晚上就在想,她醒来以后一定要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要发疯这样作践自己,可这样的话对现在的她来说太残忍。
江可伊认识他十几年了,知道?他会因为?自己受伤自责,看他黯淡下去的目光,她突然冷笑了一下,说:“展煜,是我昨天晚上想不开,我又想去找他。和你没关系,你不用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这样也是我自己自作自受。”
“对了,昨天我还连累你去了医院呢,你忘了?你和裴薇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会。”
“够了!”展煜被她这幅自暴自弃的样子气到,几乎是怒吼:“你就为?了一个男的!一个丝毫不在乎你死?活的男的!脸皮和健康都不要了?江可伊我认识你十几年了,我从?没发现你居然还有这样拎不清的时候?!”
“那又怎么样!我愿意?,所以我活该!”江可伊咬着牙哭着说,“关你什么事!你骑士癌有点严重吧?裴薇之前不是也特烦你这一点吗?她当初在楼道?里不也要你别管她?”两个人是多年的好友,不假思索的恶言是最懂直击对方的痛点。
“好,很好,我是骑士癌!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也管不了你,等伯父伯母来了,让他们好好看看他们捧在手掌心的闺女是怎么被一个人渣欺负成这幅模样!”展煜不想在这多呆,留下这句话就推开病房的门离开。
裴薇把病房上的被单掀开,江可伊伤腿上的钢板的纱布缠绕在一起,丑陋又笨重,她问?:“屈祎枫知道?了吗?”
江可伊擦掉眼泪,说:“我不知道?。”
裴薇:“你以后什么打算?”
江可伊摇头说:“我只会跳舞,既然跳不了,也没办法考大学,就在家里让父母养着我,我也不想回学校让人笑话。可能,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裴薇听到“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的时候,倏忽哂笑了一下,打开手机,说:“江可伊,我给你听一段录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