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裴涿邂的语气不容拒绝:“今日乃宣穆第一日入学堂,我理应亲自将他接回。”
言罢,他径直离开了正院。
他身上绯色官服衬得他挺拔如松柏,欣长的身形叫他即便走的不急,但步子也很难叫人追赶得上。
苏容婵撑着面颊:“我说什么了来着,他若是不对你上心,何必着急过来,我的提议,你真不打算好好想想?”
苏容妘眉心直跳,她并不会觉得裴涿邂这般是为了自己,却是因嫡妹这话扰得头疼。
她反过来道:“我倒是觉得,他只是喜欢宣穆而已,他这个年岁才成亲,本就晚些,旁人似他这般早已子女绕膝,他急迫些也理所应当。”
苏容妘挑挑眉:“我真不明白,你究竟在折腾些什么,我看他待你也算宽厚,宝石头面亦是说送就送,毫不吝啬,你们是夫妻,你何必非要我在你们之间横插进来。”
苏容婵却是冷笑一声:“这不是你该问的。”
她心中早有了那与凡俗不同的郎君,那人如高山冷月,岂是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入朝玩弄权术之人能比的?
如今她嫁了过来,还会想办法给裴家留下一个嫡子,上不欠爹娘养育之恩,下可保苏裴两家的关系,她自是对所有人皆问心无愧。
至于苏容妘——
一个庶女而已,不过是生一个孩子,她与野男人能生下野种一直带在身边,那与谁生不是生?用她残破之身为自己做点小事,也是她的福分,大不了到时候许她一个妾室的身份就是。
裴府的妾室,可比旁的人家正妻还要风光,遇上自己,可真是她的好造化。
苏容婵身子稍稍向后仰了些,神色颇为自得:“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要做的便是尽快生下嫡子。”
她念了一声阿弥佗佛:“世间疾苦,其实我还是更想将宣穆送去西方极乐之地,到时候我亲自为他诵经祈福,定保叫他下辈子投生到好人家,日后高门嫡出,自不会再受委屈。”
苏容妘后脊发凉,手攥得更紧了紧。
她听出来了,嫡妹这是在威胁她。
“宣穆你不准动,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我贱命一条,可不会怕同你鱼死网破。”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便出了屋子。
她话放的狠,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担心与后怕。
这个嫡妹做事没有章法,一个手中不缺银钱的疯子,谁都不知她究竟会如何。
苏容妘还记得宣穆被嫡妹抓离之时,嫡妹给她展示过新买的杀手,嫡妹当时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之中,当夜的雨顺着伞檐而下成了一道水做的珠帘,叫她看不清嫡妹的神情。
她只记得嫡妹阴恻恻的声音里透着期待:“姐姐,此人最善追踪术,只要钱给的够,我若是想,不管我想要的人逃去天涯海角,也定都会寻回来,要了他的命。”
苏容妘手脚都跟着发凉,回到屋中静坐在窗前,半晌没动地方。
直到午时之前的暖日照在身上,才终能稍稍驱散心底的寒意。
裴涿邂只说了午时之前去府门,但却没说具体时刻,去接宣穆的事马虎不得,她便深吸一口气,稍稍整理了衣裙,几步去了府门口。
裴涿邂的马车回到府门口之时,看到的便正是这一幕。
苏容妘坐在门口石狮子的脚边,靠着石狮子的腿,也不知出神去了何处,柔软的身量随着她的动作显露出来了些,叫人多少能看到她的身形,想象她衣袍下的旖旎,可到底她衣裳整齐,也没存什么勾人之心。
马车车夫唤了一声:“苏姑娘,坐着干什么,我们家主子回来了,快上马车罢。”
裴涿邂坐在马车之中,指尖倒是不自觉捏紧了些。
他双眸阖上,却还是能感受到随着进来之人的动作,马车有一瞬的轻晃,而后便是她身上清淡的花草香。
他们没说话,就好似全然陌生一般,原本这个状态是好的,可裴涿邂也不知自己想要干什么,倒是慢慢睁开双眸,毫无准备之下便被面前人的模样闯入眼眸之中。
他唇角动了动,刚要开口说话,马车便一阵颠簸。
如此,他眼睁睁看着面前似在出神之人低呼一声,闷头向自己怀中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