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又很快在外边害了病,客死他乡。那时候张祐海才不到三岁。
孤儿寡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很快,张祐海父亲留下的家产被族人霸占瓜分。母亲不堪忍受张家人日益苛刻的对待,远嫁到了山的另一头。
张祐海的奶奶总算还是张家长辈,以死相逼保下了她从前在岩下村购置的几块田产——那是她年轻时压箱底的嫁妆,她如今的棺材本。
为了这事,也闹得和镇上亲戚们翻了脸。
于是奶奶带着张祐海到了岩下村生活。
村民并不都良善,只是习惯了田产归大户人家所有。奶奶知道自己已经再无倚仗,便将四分之三的田地用更低的价格租给以前的老佃户,余下的地自己耕种拾掇。
就这么,将张祐海拉扯到了如今的年纪。
富贵人家讲究“三岁开蒙”。张祐海当然请不起教书先生,家里只有一套祖父从前用过的砚台笔墨,别的再没有了。
好在本地一向有崇儒之风,“每十户必有诵读”。邻村有个私塾,是位老秀才做先生,每天午后开一个时辰的课——再多就不行了,村里孩子都是要帮干农活的。
张祐海每天翻山去就学。他听课认真、背诵也快,在地上用树枝练字,竟也练得一手好字。
当然,这也就是与村中其他孩童相比较罢了;或许到了镇里城里,他不过资质平平。但至少在这儿,他是老秀才的得意门生。
每天下了学,张祐海还要赖在老秀才房间里多读一个时辰的书。
等到太阳落在西边山坡上,他便只能依依不舍与书籍告别。不然翻山回去,天就要黑了。
山里的夜色比墨还浓。
山坡上还躺着两户村子的坟地。夏夜里路过,偶尔能看到粼粼的鬼火漂浮。
不过自从有了大狗陪他,他就不再害怕了。
“小鹅,我们今天走小路,顺道找找野连翘。镇上的药铺最近在收连翘,果子晒干,一斤能换十几文钱呢!”
对了,他给它取了名字。
——小鹅。
它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因为它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起烧鹅和男孩炖的鹅汤的美妙滋味。至于作为“狗”被喊作另外一个动物大约是件有些奇怪的事,可它毕竟不擅人言,男孩毕竟也才八九岁,正是满脑袋奇思妙想的年纪,他们都对此无甚意见。
“小鹅,你说那边会有连翘吗?”
它陪着他走进林子里找野生连翘。
连翘果子是一味药材,男孩背诵村里郎中医书上的说法:“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结,疏散风热的功效。”
崖仪多山,山中多草木。买卖药材是本地自古以来的营生。
自从张祐海的奶奶生了病,家里最后一点田产也低价租了出去。奶奶种不了地了,张祐海又还太小。奶奶总叫他别操心,只管好好读书。
张祐海是个早慧的孩子,他很留心郎中给人治病时说的话、留心镇上来的采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