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琼草儿的尴尬也消除了,有时香莲也去西耳房坐上一会儿,只是琼草儿的话不多,都是香莲问一句她答一句,不问她,坐上半天也没有话。
香莲感觉琼草儿就如林黛玉有着病态的美感,尤其皱眉,可谓西子捧心,楚楚可怜。
“我看姐姐不停地皱眉是怎么啦?”
“头疼。”
“看大夫了吗?”
“看了,不管用。”
“大嫂给你的头疼散管用吗?”
“稍微好点。”
香莲想起,在烟馆时经常有人去找大烟壳,说大烟壳熬水喝,能止各种疼痛,便跟琼草儿说:“姐姐以后熬点大烟壳的水喝,看看能不能管用。”
琼草儿点了点头。
脸面前的话说完,香莲再找不出话题,便回到堂屋,见大嫂正在里屋翻着一只木匣子,进屋问:“大嫂忙什么呢?”
“你二嫂头疼,我给他找点药,平时扔得到处都是,要用的时候就找不到了。”
“二嫂一直都有这个毛病吗?”
“不是呀。”殷氏放下木匣子说,“就从你把家松拉走那天起,她说她夜里睡不着,天天头疼。我让他看大夫,前庄的涂大夫说,是焦躁不安引起的气血不畅,最终才导至偏头痛,拿了药也不见好。西庄有个胡郎中是个神医,就是老不着家,偶尔回来,我就备一些药,他的头疼散特别管用,上回买了不少,这一回却找不到了,可能让她吃完了。”
忽然,听韩母正在外屋说:“看,义爵爹带什么回来了?”
香莲猛地一惊,赶紧冲到堂屋向外边看,并没有看见韩家松的影子,回头跟韩母说:“娘干吗要骗人呀?”
“咋骗你啦,马上就过年了,他还能不回来呀?”
香莲这才想起,韩家松走了刚好一年,这一年里,她天天梦见韩家松回来,醒来后再也睡不着,望着窗外只想哭一场。
有时候想,韩家松是不是去了督军府,如果在督军府一定会来信的,或是去了别的地方也可以来信,为什么这么久连一封信都没有呢?
每回想到这些,她就心急如焚,是不是韩家松出了什么事,很想去省城看看,可义爵正在哺乳期,一时走不开,她计划好了,过了年开春就去省城,韩母也同意了。
乡下人过年,中午比晚上重要,也最热闹。
这天中午,要在堂屋的当间摆放两张桌子,饭菜做好后先不上桌,然后一下子端上来,所有人都坐下后才放鞭炮吃饭。这是韩世荣定下的规矩,他说,韩家没有仆人,所有人都一样,必须一起吃年饭。韩世荣死后,殷氏改规矩,这一条没改。
殷氏和琼草儿坐一排,她夹一块鱼片放在琼草儿碗里,琼草儿夹起来刚要往嘴边放,突然一阵恶心,慌忙推开椅子往门外跑去,在走廊的东头一个下水道口,琼草儿弯着腰往下水道口里吐了起来。
殷氏见状忙把义珍递给韩母抱着,跟到外边帮着她捶打后背,问她:“你怎么啦?”
琼草儿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可能受凉了。”
殷氏看了看她吐出来的只是一摊黏液,突然也感到一阵恶心,就张着大口把刚吃下的东西倒了出来,把琼草儿吐的那一摊黏液覆盖住了。
两个人的呕吐声并没有传进吵闹的屋子里,坐在桌子前的人不停地吃肉喝酒,只有韩家柏不停地向外张望,但他不敢离开座位走出去,魂不守舍地呆坐在那里。
长庚向他敬酒,一连喊了两声“老爷”,他都没有听见,还是香莲在他面前挥一下手,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举起杯子把酒喝下。
“义洲娘在外边怎么还没进来?”他说着义洲娘,心里却想着琼草儿。
香莲坐在他右前方的位置,把孩子交给他说:“让大伯抱下,我去看看大嫂。”
香莲离开桌子,刚到门口见两人进来,每个人都红着脸,眼角挂着泪珠。香莲问:“你两个都怎么啦?”
殷氏说:“我见二太太呕吐受了传染,反比她吐得还要厉害。”笑了一下又说,“现在好了,回去吃饭吧。”
香莲不敢多问,转身回来从韩家柏怀里接过孩子又吃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琼草儿和大嫂比着吐,两个人越吐越厉害。韩母让她们去看大夫,琼草儿一个劲地摇头,说是受凉了,过些天就会好的。但她的头一直低着,眼睛不敢往四下里看。
韩母说:“怎么那么巧?你两个同时受凉了?”
这时长庚家的过来说:“老太太,让我看是咱家哪一道菜有问题,刚才大苑娘也吐了呢。”
韩母说:“那就问问她们三个人,都吃了哪样菜最多?”
琼草儿说:“我想起来了,就是鱼,大苑娘昨天也吃鱼了。”
韩母说:“我也吃了,义爵娘也吃了,怎么没事,偏偏你三个吐了?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叫长庚去请。”
长庚家的刚转身要出去,殷氏从屋里出来,对她说:“叫长庚去西庄把胡郎中请来,上次二太太吃了他的药很灵验的。”
长庚家的说:“胡郎中常年在外,不知在没在家?”
“他逢年过节都回来,现在肯定在家。”
长庚家的应了一声离开。
长庚把胡郎中请来,先来到殷氏房内,见殷氏正躺在床上,忙走到近前将药箱放在桌子上。
韩家柏搬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然后让殷氏把手伸过来把脉,一边把脉一边查看殷氏的脸色。殷氏对韩家柏说:“你快给胡郎中泡一碗茶来。”
韩家柏从床头的棉褥子里取出暖壶,摸下壶水只有些温热,殷氏对他说:“叫如江娘快点烧一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