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顾衍之,一个画扇,男左女右,正放在一处。
顾衍之的视线在画扇那个名字上,多停留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很快顾衍之便随手把圣旨抛到了一旁,未去理会了。
……
顾衍之与画扇被赐婚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就连朝中百官也都有所耳闻。
起初,众人都以为这事是假的。
但翌日早朝,少帝刘协亲自说了此事……这事原是萧宝珠想退婚,又跟柳寻先有了首尾,但话自然不能这么说。
不仅不能这么说,还得赞许昭裕太后。
因此便拿了钦天监来说话。
只说钦天监算出来,发现萧家女娘和南安王的命数相冲,实乃大凶之相,昭裕太后感念南安王府功德,特把嘉顺长公主嫁予南安王为妻。
在朝做官的,都不是傻子,任谁都不会相信这命数之说。
何况萧宝珠和那探花郎柳寻平日见面,从不避着人,萧宝珠又屡次当众扬言,说自己绝不会嫁给南安王。
但知晓是一回事,能不能说,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相较昨日早朝时言之厉厉的景象,今日早朝实在祥和,再无人说萧家和昭裕太后一句不是。
毕竟以嘉顺长公主的名声,她入南安王府,也称得上是下嫁了。
因此今日早朝,全是在赞颂昭裕太后此举的。
待这事传至外头时,倒是又闹出了另一番景象。
京中喜欢画扇之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若不是画扇身份特殊,又曾是文昭太子的未婚妻,他们没这个胆子,敢进宫向昭裕太后求娶,不然恐怕那武安侯府的门,早就要被媒人踏破了。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宗亲命妇,与昭裕太后说起此事,想为家中子侄孙儿,求娶嘉顺长公主的。
但昭裕太后从未松过口。
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回上一句“舍不得”,心情若不好,那是连说话都懒得说的。
次数多了,众人也就不敢再开口了,只当这位嘉顺长公主是要为文昭太子守节,至于喜欢画扇的那些郎君们,自然也只能把她奉作高居琼楼的神女,只敢远远瞧着,不敢近了。
哪想到,这样一位如神仙一般的女子,如今竟然要下嫁给南安王了!
这让众人如何不惊、不怒?
当日便有人拦堵了顾衍之,要与他算账。
“那是我生母。”画扇微微垂下眼眸,解释道:“自她嫁给父亲后,家中矿业便交由兄长打理,而后人只记得,她是黎夫人。”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个女子,出生书香门第,及笄之年凭借自身学识开办私塾,治学严谨,众多学子在其教诲下学业大进,其中不少日后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你可知她是谁?”
顾衍之愣了愣,思索半天,才试探性问道:“我娘?”
“是,你娘,顾夫人。”画扇轻轻笑了笑,“不管她们做过什么,婚后,所有功绩最终都会被‘夫人’二字盖过,甚至在外人连她们的姓名都不记得,只记得一个‘黎夫人’‘顾夫人’。”
她揉了揉顾衍之的脸,眼中带着几分坚定:“我也想与你成亲,可比起做顾夫人,我更想做黎大人,做听风阁阁主,做画扇……”
顾衍之眼神暗淡了几分,良久,终是垂下头去:“好……”
“傻瓜,又不是真的不负责了。”画扇将他的脑袋捧起,轻轻在他脸上啄了一口:“你瞧,我们才十七,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真的吗……”顾衍之眼眸眼眸微动,良久,终是绽出一抹笑意。他轻轻将画扇拥在怀中,小心翼翼道:
“我……我可以等……反正两辈子都等了,也不差多等几年……等‘顾夫人’这三个字盖不住你的功绩……好不好……”
画扇下巴轻轻靠在他肩上,“好。”
顾衍之悬着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些,却还是小心翼翼道:“那你也答应我,不可以有别人……好不好?”
画扇回眸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口,将他搂得更紧些:“好。”
此后几年间,顾衍之当真再未提过成亲之事。
转眼间三年过去,又是一年秋高气爽,和风轻拂窗棂,悄然入室。书案前,少女静坐,青丝垂肩,几缕墨发在微风中轻舞,沾染了淡淡的桂花香。
案上,宣纸铺开,墨香幽然。她素手执笔,笔尖轻点墨汁,于纸上落下一行行清秀隽美的字迹。
微微有脚步声传来,她恍然抬眸,正见顾衍之自浴室走出,半湿的发丝衬得那双含情眼分外勾人。
欣长的身姿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出一片阴影,一袭素白色亵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衣袂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腰间束带随意系着,不但不显凌乱,反而增添了几分随性自在。
画扇突然发觉不对劲:这狗东西怎的愈发跟个狐媚子似的?
思虑,他已握上了她的手。
“近日奔波劳顿,都给我累出腹肌了,丞相大人要不要摸摸看结不结实?”几缕湿漉漉的无法自拔贴在他脖颈上,晕出一片温润的色泽。他轻轻笑着,眉眼温柔如往昔。
画扇咽了口唾沫,伸出手轻轻在他身上摸了摸:“嗯……挺结实的……”
“你摸的那是腹肌吗?”顾衍之耳根微红,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她身旁坐下。
修长的手轻轻将他执笔的手握住,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浅笑,举手投足尽显尔雅之态,仿佛每一个姿势都经过精心雕琢:“丞相大人,你这字写得不对,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