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又不敢拦,只得打起感情牌,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从七点做到现在,好歹吃点再走。
一旦有中年妇女对她关怀备至,她就会想起母亲,继而心一软,又反身回到餐厅,端起那盅燕窝一气喝完,抹着嘴说:“阿姨,我一个人吃不完,你要不嫌弃,把没动过的打包带回去吃。”
再迟些就中午了,争分夺秒赶去公司,不是为给张海东卖命,纯粹是为在周闯面前刷存在感。
一到公司,助理截住她往实验室去的路,将她请到老板办公室。
张海东坐在沙发上,正提着壶,将热水浇到茶宠上。树脂做的貔貅随着热水浇灌,立刻变得金黄。背上驮着颗寓意财源滚滚的滚珠,被水一冲,转得风生水起。
她想张海东倒是会享受生活,一副成功人士做派,悠然自得地把玩茶具。
一想到他每天在办公室里岁月静好,恨意就逐秒递增。
张海东摆摆手招呼她坐,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已经知道昨晚的事了。
她点点头,第一反应就是那两人太不地道,写好了调解协议,竟然还要告状。可她也是受害者,倒不怕张海东挑刺,要挑也该挑许俏。
不出所料,他接着说:“有人匿名投诉你跟许俏,说你们殴打客户,让我一定要给他们一个处理结果,要不我们公司名声扫地。”
“张叔叔,既然你知道昨晚的事,就该知道我也是受害者。”
他无奈地“啧”了一声,“我知道,你先别急。”
她心里腾起一股火,根本没急,他还非要做出一副包容她无理取闹的爹味神情。
“我刚才已经跟许俏谈过了,她承认人是她打的,客户是她得罪的,那我只能以解聘处理,好给客户一个交代。可周闯来找我,保下了许俏。他的意思是小许跟了他这么多年,又是团队二把手,哪里也找不到这么逞心如意的下属,所以嘛……。”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等着他继续放狗屁。
“只有委屈下你了,小涓,你不缺工作,甚至不用工作,但许俏不一样,她这个年纪被辞退,再找可就不好找了。况且周闯力保,我也不得不依。”
她听得想吐。知道解雇她多么方便,一个实习生,没签劳务合同,没有赔偿,不受劳动法保护。
可真这么简单吗?张海东还想借她发展人脉,怎么现在跟丢烫手山芋一样,说放弃就放弃。
除非人脉已经搭上了。一个念头冒出来,不会是檀祁主动找上了张海东吧。那张海东还不得做他的狗腿子,替主子得罪人。
但她不做毫无根据的推测,先不去怀疑,做正事要紧。
她拿出娇蛮劲儿,“计划书刚做好就不要我了,是不是有些过分。”
他那运筹帷幄的笑仿佛焊在了脸上,十分惹人厌。“别这么说,小涓,昨天的事我已经严厉批评了许俏,怎么能拉着你去应酬。你要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檀家交代,我反而是在为你着想,快要结婚的人了,没必要这么拼,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
他叫来助理,吩咐道:“带小涓去财务,该结的工资一分也不能少。”
她真想冲过去掐死他,站起身,拼尽全力调动出一个笑,“行,那我去跟周博士和许博士道个别。”探探他们的反应。
她离开办公室,径直走向实验室。张海东的两个男助理以百米冲刺跑到她跟前。
奚涓眼看着要踏进实验室,那两人一阵风似地越过她,一左一右堵着实验室的大门。
“不好意思,闲杂人等不能进实验室。”
她深吸一口气,透过玻璃窗寻找周闯的身影。他那颗大头不难找到,正背对着她,埋头忘我地工作。
又找许俏的身影,丸子头娇小个儿也很好找,正翻着报告,跟身边人说话。
她敲了敲玻璃,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敲了过来,除了周闯。
许俏发现了她,瞪大眼睛呆呆看着她。
奚涓朝她招招手,意思是让她出来聊聊。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许俏竟然不予理会,埋下头,继续看起报告。
她咬着唇,参天的怒火在胃里灼烧。张海东还没让她多挫败,许俏是实实在在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昨天还在为她着想,今天就遭到背弃,气得要命,转头就走。
助理在背后喊:“奚小姐,还没结算工资。”
她在心里大声叫骂,留给张海东以后坐牢买厕纸吧。
走出大厦,一时毫无头绪,又不想回到牢房似的家。就漫无目的走了会儿,等气消了,理智回归,思路也清晰起来。
怎么能意气用事,该学学张海东的思考方式,情绪足够稳定,才能为非作歹,稳住江山。
她不能就此放弃,不能因为许俏的态度,就生气伤心。
林雨霖那样的冷嘲热讽她都受得住,这又算什么?反正她在大多数人眼里就是厚颜无耻的女人。
可他们懂什么?她一无所有,必须为自己争取,从休学到复学,踏过一条九死一生的路,她早就成为别人无法理解,也不想接近的人。
刚复学那会儿,学校里关于她的议论从没停过。
父亲犯案自杀,被催债的围堵,一年多就还清巨债回学校。简直是传奇般的人物,成为大家的谈资。
甚至传到她耳朵里,说她找了个金主,既还债又供读书。
传奇人物也分好坏,她属于毁誉参半那种。
毁的说她没有底线,誉的说她特别有手段。
他们说的千万句话,都是对她桃色绯闻的解读,却从不提她拼命读书,读到专业前三,也不去了解她成为孤儿后经历的人情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