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悠坐在一旁的木制藤椅上,看着慢条斯理坐下的女人,她低下头,“程老师,对不起……”
“我还是问了导演才发现真的是你。”程老师视线落在席悠的面容上,“那次意外后很多人都找我打听你,好在脸上没有伤疤,不然之后是真的没法登台了。”
“我……对不起老师,我之后没有登台的打算了。”席悠涌出一股无力感,面前的女人笑起来时眼角露出淡淡的笑纹,看起来格外亲切又令她怀念。
程老师全名程深秋,是一位唱青衣的戏曲演员,同时也在大学里教授课程。
席优绒大学四年专攻的是青衣,程深秋是她大学里最熟悉的老师,当初谢师宴时,她们一群人还组织了舞台表演感谢这些老师的教诲。
之后席优绒被程深秋推荐到一个剧团,面试一次就过,也多次登台表演,有时候程深秋也会在这个剧团表演,她们又从老师变成了同事关系。
大学毕业后坚持唱戏的也就只剩下席优绒和麦黎了,安若则是彻底转行去当了音乐公司的艺人。
席优绒本以为生活就会这么平淡地过下去时,安若有一天联络上她和麦黎,说是打算在镇上开戏班子,邀请她们回去建设并且免费教当地爱学戏的孩子。
“那钱怎么办?”麦黎问。
“我当了两年艺人,光是广告费就赚了不少了!”安若笑眼盈盈,“我们可以实现我们小时候的梦想。”
梦想。
席优绒和麦黎微愣,在她们上高中时镇子的戏班子最后还是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关闭,教授她们的苏老师也搬离了镇子。荒废的戏班子就那么落在那里,变成了小孩们放学后的探险项目。
高一的某一天安若领着她们到那荒废的戏班子里,站在那破旧的舞台上,望向蓝天,像是小说里的主人公一般,喊出了豪言壮语。
“我一定要让戏班子重新回来!”
“不会辜负苏老师的教诲!”
“传承苏老师的衣钵!”
那时候年少轻狂,安若和麦黎都热血沸腾地幻想未来的生活,还扬言要免费教授当地孩子学戏,幻想着三人偶尔一起登台演出,就这样一直到老。
只不过那冲动时说下的话语,也渐渐被现实淹没,两人也没有注意到席优绒的敷衍。
“安若……”麦黎有些意外,“你还没毕业就和演艺公司签合约,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了。”
“你们是怎么想我的啊!要实现梦想可不得有钱吗?”安若揉了揉麦黎的头,“反正就说你们来不来?”
“去去去,我们当然去啦……”麦黎笑道:“只不过得等我那个剧团找到其他演员,我还答应了一些剧团去当老师……”
“不着急啦!有你们一句话我们才能开始干。”安若看向席优绒,“优绒你呢?”
“我……我也愿意。”席优绒垂下眼又移开视线,她叹道:“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就说吧。”
看向安若和麦黎开心的笑容,席优绒面上的笑意减淡,如果可以的话,她不希望回到那个小镇。
可她说不出口,这两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也对镇子抱着美好的幻想,她怎么能说呢?
如果她们知道真相,说不定反而会责怪她。
她怎么可能说出口呢。
可最后还是被知道了。
席悠抚上脖颈处的伤口,那上面贴着大片的创可贴弄得她有些痒。
“程老师,对不起。”席悠撇开视线,她双手交迭,“这次拍摄之后,我再也不会登台了。”
程深秋微微张口,她看向席悠的眼中带着几分怜爱,“傻孩子,我才是该和你说对不起,当时如果我也在现场的话,就不会让那场意外发生。”
席悠闭上眼,那伤口的刺痛深入骨髓,把生出的愧疚吞噬。
这样就好,所有事都翻篇了,那过去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现在的一切都是她该承受的惩罚。
“明明你是最有天赋又——”
“程老师,不用再说了。”席悠打断对方的话语,面前的人眼里尽是怜惜,“我现在的名字是席悠,就把我当做会一点点戏的普通嘉宾对待吧,我不希望让大家知道那些过往。”
程深秋微愣随后点点头,她视线落在对方脸上的痣,“你放心,没人会认得你,那个副导小妹说你是优绒的表妹,我一开始还真的信了。”
席悠沉默一瞬,又笑了一声,“真的吗?”
“是啊,你以前除了登台又不化妆还总是穿那一身黑,今天化了妆我还真认不出来。”程深秋说着,又和蔼一笑,“但这样的你精神多了。”
有对方这一句话,席悠轻松许多。
“别担心,老师会帮你隐瞒的。”程深秋挽住席悠的肩膀,“谁让你是老师教过的最努力又有天赋的好学生呢。”
“老师……”席悠有些感动,“刚才真的对不起,之后我会好好拍摄的。”
二人交谈很快结束,走出休息室后席悠心情好了一些,便到隔壁间去看江十晴。
江十晴鼻子正插着纸巾,身上的衣服也还没换,见到席悠来朝她招招手。
“晴姐,没事吧。”席悠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对方的鼻子是被她的铁头撞流血的。
“没事,已经不流了,只是以防万一再休息十分。”江十晴一看就知道席悠在自责,她立刻说:“其实我从小就经常流鼻血,这一次多半也是因为这几天吃得太上火了,昨天我妈过生日时我也流了一次。”
“真的吗?”席悠总觉得这是对方编出来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