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霁垂下眼帘,将手中执着的案牍放下,似乎有些愉悦,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她这是……醋了么?
“先前圣上的确为我赐过婚。就是乐宜郡主。那时我方才状元及第。官宦人家尚有榜下捉婿的雅事,圣上也不例外。”
宋旎欢眸光微动,他竟是状元郎?
在宋旎欢的认知里,别看话本子里一水儿的探花榜眼状元,现实中大部分都是年近四十才中个秀才的庸人。
状元郎……是真正的文曲星,读书人都要让她们这种人高看三分,别说金科状元了,是如日当空令人仰望的存在啊。
而这个传说中的状元郎,竟然是她未来的夫婿?
她回过神来凝视谢云霁,年轻清隽,书卷气萦于眉间。
看来关于他的美名雅事太多,状元及第这一遭竟是完全被他其他光芒掩盖了。
她又想起猎场上那个恣意飞扬的少女,果然是配得起他的。
“乐宜郡主是禄亲王所出,禄亲王一脉单薄,到如今只有这一个独女,圣上有意让谢氏和宗亲结秦晋之好,很明显,一来是为了抬举谢氏,以示圣上非重武轻文。二来,也是为了安抚皇室宗亲。”
随着他的叙述,眼前似乎呈现出那时在宫宴上的场景,众人的祝贺声,圣上赏赐的良田、金银,数不清的尊荣就在眼前。
然而他却于大殿上,于众人的道贺声中骤然跪下,拒绝了这一纸皇命。
“然后呢,为何这婚事……却没成?”
宋旎欢知道如若是皇帝赐婚,便完全可以不顾与姜侍郎的婚约了。
他起身走到她身侧,屋檐上的积雪陡然间坠落,有风吹过,细雪飞舞起来,银光闪闪。
“我禀明圣上,心中已有所属之人。”
大殿上一片寂静无声,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新晋的状元郎是在……拒婚么?
圣上本就喜怒不形于色,听闻他这样说,倒也没过多纠缠,应是知道文官清流向来不愿与宗室为伍,他不愿意,即使是皇帝也不能按头强娶。
翰林院修撰职级不高,但清贵,常于御前行走,易于入阁,几乎是看得见的一条升迁轨迹。
自那之后,众人都以为谢云霁是看不上乐常郡主,大殿之上只是他的一番推辞。不然,怎么四年来他都孤身一人不见娶妻?
岂料一夕之间,他便信守承诺收了已被贬黜的小官之女。
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为未婚妻抗下罪责。
一时间,谢云霁的名声大噪,街头巷尾关于他的美谈又多了一分。
宋旎欢还在着愣,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张皎白的面容懵懂怔然。
谢云霁垂眸看向她,伸出手要去牵她,她却本能的避开了,而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就这么僵在了空中。
须臾,他才把手落下,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她,流露出几分受伤。
“旎欢不懂我的心意?”
宋旎欢心中一片乱麻似的,这样光风霁月一个人,怎会落到了她手中?
不,他的这番表白不是对她,是对那已化作一缕芳魂的姜小姐!
他们定在少时就熟识,后来姜小姐随着父亲被贬黜宁州,这一对才子佳人才就这么分开了。
多年不见,若是他知道她不是姜瑶,只是个冒牌货,又该如何对她!?
“旎欢你……可是不喜欢我?”他按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试探着问出这句话。
他向来不做无把握之事,却在拿捏她的心意这件事上尤为患得患失。
她看着他惴惴不安的模样,心虚的不行,几乎想向他坦白,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半晌,只憋出几个字:“不,不是的……”
“那便是喜欢?”谢云霁唇角微微扬起,目光中含着期待,“喜欢我,对吗?”
青年俯下身,盯着她,似是要一个确定的答案,“对不对?”
她应该是喜欢他的,这京中女子,有哪个不肖想他谢云霁?
何况这些日子他伪装的很好,用尽真心地待她,她怎会不喜欢?
旎欢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想来那姜家小姐若是见到这样的皎皎如明月一般的儿郎,定是心生欢喜的罢?
于是她抬起头,与他温和的目光对视,他的一张脸俊美无俦,但透过这张脸,她突兀地想起那个满头银的少年……
怎会想到他?
宋旎欢连忙赶走脑海中的无端思绪,对谢云霁点了点头。
不等她再说什么,他已倾身抱住了她。
他的气息微热,掠过她耳畔:“我亦喜欢你很久了,旎欢。”
他将她搂的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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