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到六点半,霍斯维才打电话过来。
“苏凌,我在你楼下了。”
若是以前,苏凌对这样的话自然泰然处之,只是现在,倒有些心惊肉跳。
除了不习惯,竟有几分甜蜜。
不是明明想好要随机应变的吗?
苏凌嘲笑自己怎么变得一惊一乍,跟个毛头小伙子一般,淡淡回答:“好,我马上下来。”
一坐上车,霍总就问苏凌:“苏凌,想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吃?”
苏凌说:“在外面吃吧,霍总你请了这么多次,这次一定我来请。”
霍总说:“那么也好,你找一家你喜欢吃的。”
“好,我知道一家杭州菜馆不错,要不要去试一试?”那家杭州菜馆未必有多高档,但是胜在菜式丰富,味道精致,既然霍总都说了让他选自己喜欢吃的,苏凌也不想再像上次一样逞强(那样反而有些不礼貌)。
“你决定。”霍总轻轻一笑,转动方向盘熟练掉头,“地址?”
“在中关村大街那边。”
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
有时候心情和感觉并不完全由大脑控制。
若是未察觉的时候,旁边人的行为几乎只会被当做例行交往中的普通行为;但若是有了相关想法,总会不自觉地多想一些,对一点点事情都会容易反应过度。
就比如吧,上次在霍总家里吃饭,他就给自己夹过菜;而现在霍总一样给自己夹菜,苏凌倒觉得有些不自在了,霍总很容易就看得出自己喜欢的哪样菜,给菜的频率虽然不高,但是都是在苏凌刚吃完某口下一刻需要夹菜的时候。
霍总……他到底一心几用?他自己吃饭一点没落下,这边又对自己如此观察仔细。
苏凌吃菜口味偏清淡,制作不追求复杂但口味控制很精细的杭州菜很合他口味。
以前上学时发现这家菜馆,来得挺多,后来时隔几年自己开车过来,竟然发现还开着(大概和杭州菜会不断推陈出新的特性有关),有时候寻空会和朋友和同学来这边吃。
刚才来之前打过电话,老板和苏凌相熟,又感念他经常照顾生意,帮他安排了靠窗的最好位置。
今天点了西湖醋鱼,狮子头,龙井虾仁,明珠香芋饼,豆腐莼菜汤还有一份竹叶子排,菜式一半是霍总点的,他点了前面三份都是苏凌爱吃的,苏凌又做主多点了几份,苏凌请客,毕竟不能菜太少了,加上杭州菜本来份量不多,两个人吃应该不会浪费。
苏凌问:“霍总,这里的菜比较淡,吃得惯吗?”
霍总说:“挺不错的,我虽然是北方人,但也钟爱浙江菜的恬淡和精细。倒是我发现你口味还是偏淡一些,这几年在北方吃得不够顺口吧?”那天抱他,这么高的人,竟然也没多少重,确实有些削瘦了。
苏凌也不否认:“确实,好吃的地方不少,真正合胃口还真的不多。平时大多时候和客户在外面吃,多少也要照顾他们的口味一些;或者就是平时在公司楼下吃工作餐,填饱肚子就可以了。”忙的时候太多,只能尽量减少空肚子的次数,不想弄得自己太娇贵,久而久之苏凌也只会把吃到喜欢的东西当成一种难得的奢侈了,听上去都有些不信吧,一个公司的老总竟然连吃都吃不好,但这确实是事实。
霍总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他说:“你是不够爱惜自己的身体和胃口,吃饭能花多少时间?说白了,你这是偷懒,以后跟我吃饭都不要这么客气了,就找自己喜欢的。”
苏凌心里微微发苦,被这样温和的“训斥”竟也觉得如此合理了,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不是早就想好了?但怎么对着他,就再也客气不起来了。他回答:“当然,今天不就没有跟霍总你客气了么。”
霍总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往他碗里添了一块肉质最好的子排。
苏凌正想伸到那盘子排的筷子动了动,还是落在了自己的碗里,拿起他夹的那块,放进嘴里。这样的话,连说谢谢都有些矫情了吧?
就如霍总所说,吃一顿饭确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一个多小时候,两人就从菜馆里出来了,这次苏凌可算是成功付了一顿饭钱了,他至少还能保证这家店不是霍总的资产了(作者:跟你哥哥客气什么啊?他的就是你的。苏凌(完全无视作者):你懂什么)。
霍总送苏凌到了公司那边,苏凌道了谢,正要下车,又被霍总叫住。
“苏凌。”
“嗯?”
“晚上不要太晚,早点回去。”
苏凌晚上确实要加班,这周六公司全体员工都要加班,苏凌明天下午又和吴航约好打球的事情,加上下周人不在公司,确实有很多事情,加班是在所难免的。可是霍总是那么了解他,上次生病也是,直接是让人把机场的车子开到公司的,虽然嘴上是说要多休息,但他做事从不会强迫别人,这就是和霍总相处最舒服的地方。
“好。”苏凌答应了,走下车,关上车门前,回望霍总:“那你开车小心。”
霍总深深看他一眼,这眼神代替了他的爱抚。
苏凌却被这道沉沉目光看得有些撼然,一时没有说话,要关车门的手顿在了那里。
就这么视线交缠了几秒,还是霍总先开的口,声音有些低哑:“去吧。”
苏凌仿佛如梦初醒,眼底一丝尴尬通过低头掩去了,他轻轻关上了车门。
看着车子缓缓开走,苏凌抿了抿嘴。
霍斯维在倒车镜里看着苏凌走进大楼,油门一踩加速,黑色奥迪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