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这些人,说穿了都是可怜人。
“涂少爷是哪里人士?”宋裘岐突然出声询问,他对涂茸十分好奇,这种好奇并非是无知,而是即将确认心中所想时的激动。
“我就是青石镇的。”涂茸时刻记着袁武给他安排的身份,“我兄长曾是夫君的战友,我来投奔他。”
宋裘岐一愣:“战友?”
袁武适时接过话解释:“今秋战事初平就退回来了,他兄长托我照顾他们。”
“原来如此。”宋裘岐笑着点头,“若是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找阿栗,他很喜欢你夫郎。”
“有劳宋老爷费心。”
宋栗眉目透着欢喜,他不停给宋裘岐布菜盛粥,想让他把堆满的碗碟都吃干净,这样身体才会越来越好。
他把希望都寄托在涂茸身上,希望他的到来能让宋家起死回生。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但气氛并没有落下去,宋家人都很通情达理,偶尔会接着他们的话聊几句。
吃过饭,宋长明和宋柏绥便去休息了,宋裘岐自觉身体好很多,便想坐着和他们说说话。
他突然想到什么,看向袁武请求道:“袁贤侄,可否请你和阿栗一起去将我书房高阁的锦盒拿来?”
“无妨。”袁武瞬间明白。
“什么锦盒?我先前为何没瞧见?我去找找就是。”宋栗顿时来了精神,父亲书房竟还有他不知道的东西?这可不行哦!
待厅里只剩他们三人,宋裘岐才缓缓开口:“两位身份贵重,万不该由着阿栗胡来的,生老病死都是常态,这是他自己该承受的。”
“应该与否暂且不提,但不该强求他去看淡生死,宋栗的心意,您应当是全都看在眼里的。”涂苒皱眉。
宋栗为宋家做的一切,他不信宋裘岐当真半分都不在意,怎么能不顾及宋栗就轻描淡写一句“常态”?
宋裘岐轻笑,本该俊朗的脸此刻颓败无光,还未病时,他也是难得的风姿绰约,只是世事无常罢了。
“正因知晓,所以不希望他做无用功了。”宋裘岐早早便看淡了生死,从他得知宋栗喂养他们之后,“若是能重新来过,我只希望从未将他带回宋家,这是我唯一后悔之事。”
涂苒听的直皱眉,他先前怎么没发现,宋家好似都是宋长明那样嘴硬心软的人。
他微微皱眉:“话怎能这样说,或许你所后悔之事,是他此生最庆幸之事,既然知晓其心意,难道不该呵护他的心意吗?你们人都爱这般口是心非吗?”
“你这般说,倒是叫我不知如何回答了……”宋裘岐苦笑,他也不想这样,只是宋栗不该来宋家的。
涂茸抬眸与之对视,终于和宋裘岐说了第一句话,他淡声道:“那他其实不是你外室的孩子吧?”
他说的不是宋栗,而是被宋栗顶了身份早就去世的孩童。
宋裘岐点头:“只是乡下孩童罢了,所以当宋栗找来时,我曾疑心过他的动机,但那孩子太懂事了,我便只好寻了由头将他放到身边。”
一放便是十年。
“那你也知道,宋栗的心意不只是把你当父亲吧?”涂茸问这话时一直盯着他眼睛,试图看看他会不会有神色变化。
变化当然是有的。
只是从慈父转变为其他。
他似乎是在怀念什么,那些情愫不受控制地从眼睛唇角泄露,他自然知晓宋栗全部心思,守在炭盆边的人,当然能感受到火热。
只是即便他抱有同样的情意,都不能宣之于口,因为他快要死了。
气氛诡异沉默,所有人都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片刻后宋栗便带着锦盒进来了。
袁武则是重新坐回涂茸身边。
“这里是我准备的一些礼物。”宋裘岐说着打开锦盒,“听说你们今岁新婚,是该送些礼的,这里有一套长命锁和布庄的条子,若是有需要直接过去便是。”
“多谢。”
这顿饭时间格外久,但彼此都很舒服。
临走时涂茸不忘回头看,宋栗正皱眉板着脸给宋裘岐紧着披风,他身量有些矮,便只能抬头费力举着手,宋裘岐则是垂眸看他,眼神带着浓稠和眷恋。
只是那种神色,在宋栗抬头时瞬间消失不见。
宋栗不该被他绊住脚。
“武哥,我们一起好好活着吧。”涂茸收回视线,紧紧握住袁武的手。
他才不要和他们一样嘴硬,他就是要把自己全部的心意都说给爱人听,他们就是要好好过完这一生。
除夕(洞房)
时间一晃到了二十八,这日是除夕,家家户户晨起就开始挂灯笼贴对子,恨不得把家中的一切都装扮起来。
孩童们还未穿起新衣裳,成群结队地在村里跑来跑去,偶尔路过谁家,还会讨来些糖果吃,说几句欢庆话再离去。
袁武这里离村内里远,除去下地要经过,再来便是刻意寻他们的。
“再往右边点点,太多啦!左边一点点点!好好好!就这样哦!”
涂茸指挥袁武贴对子的声音时不时传出,不管他如何指挥,袁武都好脾气地笑应听从,再将对联张贴好。
红艳的对联旁边就是红灯笼,待夜幕降临,将灯笼点燃,就能照明。
“这样就好啦!灯笼真的好好看!”涂茸试图蹦起来去摸灯笼穗儿,蹦哒半天都摸不到,只能隔空囫囵一摸,然后再装作摸到似的往嘴里塞。
“一会我把鱼清理了,年夜饭必得有鱼,你还想吃什么?”袁武将竹梯收好,扭头瞧见他脸红鼻子红,便赶紧把他赶到屋里去,“进屋和涂苒商量,别再出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