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耳边轻声地哄,杜恒熙才慢慢安静下来。
金似鸿以为他又睡着了,便松开手坐回去,却听到他说:“他爱咬我,咬出血了。”
金似鸿转过头,看到杜恒熙睁开眼睛,漆黑的瞳仁异常安静,神情却十分遥远,好像处在另一个世界。
杜恒熙仰面看着天花板,又说,“真脏,我恶心。”
金似鸿走近,看到他颈肩乌青的痕迹,手指碰了碰,解开他的衣扣,弯腰在那锁骨上残留的咬痕上轻轻吻了一下,“不脏,我的云卿最干净了。”
被触碰的一刹,皮肤绷紧了,条件反射般的一颤。
杜恒熙垂眸看了看他伏低的头,努力让自己微微抬起一些,嘴唇就触碰到了金似鸿的头发,“你上来,陪我睡一会儿,我睡不好,这里太冷了。”
金似鸿听话地脱了鞋,合衣在他身侧躺下,侧着身子,有大半身体悬空在外。
杜恒熙背对着他,支棱的骨架撑不起单薄的病号服,还有一种轻飘飘的空荡,刚刚洗过澡,头发有一点潮湿,散发着香皂的洁净气味。
金似鸿把手环过他的腰,杜恒熙没有拒绝,他就得寸进尺地把他搂进怀里,刚好让嘴唇贴着他的颈侧,脸颊靠着他的肩膀。
他看到杜恒熙肩膀上的纱布正隐隐渗出血迹,那里是一处枪伤。金似鸿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打伤他的是哪一侧,但自己的确曾把他当做了人肉靶子。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他宁可让杜恒熙带着那些烟土远走高飞。
他真是后悔,可世上从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今非昔比
夜色沉寂,月辉弥漫进窄小的病房,像一汪浅浅的池塘。
柔和的水波载着病床上依偎的两个人,逐流飘荡,不用在乎目的地在哪里。
金似鸿像小时候那样环抱着杜恒熙,轻声哄着他入睡,感受着怀里柔软的躯体,几乎以为是时光倒流。
杜恒熙是细长条的身形,骨头架子却不算轻,有沉甸甸的分量,抱在怀里那么实在和温暖,惹人怀恋。
只有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了,杜恒熙才能屈服,他们才能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金似鸿把脸埋进他的头发里轻轻蹭了蹭,心里却苦涩,低低叹出一口气。
杜恒熙没有听到他的叹气,他闭眼睡着,在梦里还在艰难地忍痛,眉心皱出了一个川字。
他梦到金似鸿一枪打穿了他的肩膀,段云鹏却在他眼前倒了下去。他想去拉,却无力地伸不出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伙伴被打成了筛子。
数不清的子弹像密集的网一样从山腰处罩下来,他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去,无论逃到哪里都是死尸,最后才是不见天日、昏暗封闭的黄土窑……
痛,恨,绝望,无尽的耻辱,悲观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将他淹没。
他忍不下去了,终于喘息着痛苦地发出呻吟,“我疼啊……”
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又开始四下乱抓,好像希望能在虚空中抓到救命的绳索。
肩部的伤口挣裂,渗出鲜血,左手甩到了床头柜,掌心不偏不倚撞上了尖锐的柜角。痛得他一下嘶声尖叫,猛地睁开了眼睛,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金似鸿已经翻身坐起,用力抱住了他,止住他的动作。“没事了,没事了……”
杜恒熙胸膛快速地起伏,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病房虚空的一角,身体哆嗦着,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他看向金似鸿,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哪儿了。自己被救走了,安全了,一切结束了。
金似鸿扶住他,垫高了枕头,让他靠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握住他受伤的手,把虚攥着的五指展开,看他掌心的刀口。医生说伤到了神经,就算痊愈了,手可能也无法再恢复从前的灵活度。
被血染透的绷带解开,重新洒了药粉,换了干净的绷带缠上。
杜恒熙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伤,恐慌褪去,神情却是极端的冷漠。
“要喝点水吗?”
杜恒熙摇了摇头,顿了顿他突然抬眼问,“还有人活下来吗?”
“什么?”金似鸿反应了下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随后点头,“有。”
杜恒熙眼神动了动,“你把他们关起来了吗?有一个你见过,是我家以前的下人,他还活着吗?”
金似鸿见他这样关心属下,便说,“我没对他们怎么样,你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就放了他们。”
杜恒熙好像松了口气,紧跟着又问,“已经死了的,能把他们埋葬了吗?”
金似鸿犹豫了下,还是点了头,“好,我立刻吩咐人去做。”
杜恒熙轻松了一些,重新靠向枕头,眼帘半垂,低声道,“谢谢你。”
金似鸿却是一震,他紧绷着脸,从醒来到现在短短半天工夫,杜恒熙已经对他说过两次谢谢了。从前他不会这样,因为亲近,因为可依靠,因为尽在不言中。
而现在却变得这样生疏。
不甘心,不罢休,不应该是这样。金似鸿心绪起伏,脸上却不动声色。要将一切拨乱反正,彰显归属。
他弯下腰,把杜恒熙散乱的鬓发挽到耳后,低低唤了声,“云卿……”
杜恒熙莫名地抬起头看他。
而金似鸿对他笑了笑,一双深邃的星眸微微弯起,是很迷人的样子,然后抬起他的下巴,温柔地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般的动作,却强势地要撬开他的齿关。
杜恒熙一愣,随后顺从地张开嘴迎合他,柔软的舌尖被他勾扯起来,因为亲吻得重了,碰到下唇的旧伤,杜恒熙略皱了皱眉,发出一声小猫般的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