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大不同的还是脚步的声音,那时宋其松在重重的走,脚步在雨中踏下一个无法留痕的印记,现在他却是轻巧的走,脚步似踩上云朵供他飞天。
他就此轻盈。
身上再无一束缚,不再有父亲视线的缠绕,更不再有自我的禁锢,在宣告从此不再踏入这里的那瞬开始,宋其松便是褪去了一切负担。
原也之前那一声声“不要害怕”在此刻才彻底落入宋其松的心间,烙在他心上留下一个又一个钢印刻记。
现在他只想快快回到原也身边,想说什么名呀利呀他再也不要在乎,想告诉哥哥他终于不再害怕,想说我们去面对,哪怕前路再如何的多舛。
大不了就是谩骂,大不了便是可恨的眼睛一叠叠望向他们——
这太天真,太幼稚,以前的宋其松根本不会考虑这个方法,这太偏激,不稳重,像是要玉石俱焚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但现在宋其松却觉得这是最合适他们的方法。
至少他们在一起,哪怕这样的爱带着些纯粹可笑的天真。
至少宋其松相信原也。
他订好了酒店,就在机场附近。甘淑在他离开前发了信息给他,叫他等她,没过一会儿一辆纯黑大奔便停在他面前。
甘淑摇下车窗:“上车,去后排,别坐副驾等下带妮妮方便点。”
宋其松上车,他问:“宋汀知道你出来?”
“这不废话。”甘淑说,“他又没瞎。”
“那他……”
“他那脑子也能猜到我来送你,这没什么大不了,宋其松,我比你有能力的多,至少他不敢拿杯子砸我。”
甘淑不提还没想,一提宋其松又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甘淑还在回味着刚才那场争执:“刚你说的真好,早知道就该录下来给小智看。”
宋禹智是她大儿子,今年也不过七岁,却也已经开始参加各种补习班,学习各种技艺。
宋其松沉默一会儿还是说:“那你注意一下,别让他走我老路。”
他对甘淑情绪很复杂,甘淑不能以单纯好坏来定义,只能说她有野心也有人情味,但她对于要得到的也会不择手段,宋禹智便是她手段之一。
宋其松虽然没见过自己这个便宜弟弟几次,但也并非坏心肠地想要他步自己后尘。
“安啦。”甘淑道,“男孩子可以摔打的,再说了。”
说到这里时甘淑顿了顿,她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宋其松还是接着说:“我和你妈妈还是不同的,我也有权也有利,当然更有爱哦,能给小智足够安全感。”
话糙理不糙,宋其松一时无言,甘淑自己倒先找补:“但你妈妈还是挺勇敢,至少知道要跑啊。”
宋其松说:“那你呢。”
甘淑挑了挑眉:“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有句什么来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我也是商人,宋其松。”甘淑告诉他,“我能让宋汀获得利益的前提是,他能让我利益最大化。”
“叮铃铃。”
说曹操曹操到,宋其松打开手机,来电提醒是向蕙。
他向甘淑做了个手势:“我妈。”
甘淑立即闭嘴,顺带还把车载蓝牙调小了许多。
电话那头向蕙听起来很着急:“我听时齐说你去你爸爸那里了?”
宋其松回:“去过了,现在正回来的路上。”
“这样啊,”向蕙那边明显是舒了一口气,“你还好吗?没有和你爸爸吵架吧,他这件事做的确实不道德,但是你也不要跟他太顶嘴,你先要保证你自己的安……”
“妈妈。”宋其松轻轻地打断她,“我已经吵完了。”
宋其松最不理解妈妈的便是这点,哪怕宋汀冷血势利,但他只要有一个父亲身份在这却像有了免死金牌,而哪怕向蕙自己也恨他,却每每在和宋其松提起宋汀时教导的是要他不要憎恨。
父亲和宋汀仿佛是两个割裂的形象,向蕙恨宋汀,却又如此希望宋其松拥有一个父亲。
向蕙反应了一下,接着又急切问他:“他有没有动手?你有没有受伤?”
宋其松喉咙微微发涩,他吐出一个小巧的谎言:“没有,他没有动手,我也没有受伤。”
听到这话,向蕙才彻底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但是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宋其松垂下眼睛,“他给我了两个选择,可惜我都不想选,我们吵了很严重的架,我很确定我不再会回来。”
宋其松声音很小,他把车窗摇下,让风吹散他们之间的沉默。
沉默。
向蕙沉默了很久。
宋其松想妈妈是否想起来当时被迫选择的自己?是否又开始后悔自责于当时自己的愚昧与怯懦,她依附于宋汀所有的权势之下,连选择都由他提供,哪怕再多混杂着眼泪的乞求,换来的依旧是更强硬的规则。
冬日的风太瑟,刮在脸上像是纸的边缘,眼睛有些发痛,宋其松眨了眨眼,他开口,正想安慰妈妈时向蕙先一步说了话。
“不回去好,你做的很对,永远都不要再回去了,”向蕙语气太坚定,似是要把每一粒字都变成种子投掷在松子心中,她说,“妈妈在这里,永远在这里,你来妈妈这就好,我和弟弟还有于叔叔都很欢迎你来。”
说到最后她声音都有些颤抖:“我们都等你好久啦。”
很早之前向蕙就想要宋其松过来,但那时她也胆怯,不敢正面松子,只是在背后怯怯望着,期冀着。她并非是一个好妈妈,她太明白自己的错误,更清楚自己的局限,因此更失了勇气去找宋其松,总担忧自己是否会更加让他讨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