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州城依山傍水,西北边是高大巍峨的清渝山,清渝山常年青葱翠绿,流水淙淙。清州城东南面一条宽阔的河流被清渝山一分为二,一条绕城而过,形成了天然的护城河,人称“若水”,易守难攻。一条穿过清州城,被当地人称为“金溪”,金溪两岸高楼林立,商户数不胜数,是清州的商业中心。
清州城门外一里地的一棵大柳树下,一个七八岁左右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背靠着大柳树坐着,说是坐着,不如说是大柳树支撑着她的身体,走近一看就会现,小女孩儿蓬头垢面,面黄肌瘦,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如果有人能够仔细看看她,会现其实,这个小乞丐骨相还算不错。但是,进进出出的人们,没有一个人为此停留,这两三年来,乞讨的人多得是,人们已经司空见惯。五六百里之外的硕阳已经大旱三年,乞讨的人一年比一年多。饿死的人不少,据说还有人易子而食。清州城虽说并没有受到干旱的影响,可是天灾人祸的事情谁知道呢,谁家也不想多这样一张嘴,多管闲事。毕竟,平民百姓的日子,也是捉襟见肘。是以,没有人想把这个要饿死的小乞丐捡回家。
一辆马车施施然而来,虽不华贵,可也见富裕,旁边四个彪形大汉一脸严肃,汗珠顺着他们黝黑的脸滴落下来,但谁也没有想擦一下。只听得一个清脆慵懒的女声响起:天可真热,我记得城门口有一家糖水铺子,我想喝他们家的冰镇酸梅饮。语气略带撒娇,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一个温婉的美人。话音刚落,另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响起:好,就听牡丹姑娘的,谁让你是我们国色天香的头牌呢,别说酸梅饮,就是你要王母的琼浆玉液,我也想办法给你拿来,只是,姑娘往后可别再耍小脾气,让老婆子难做才行。牡丹姑娘轻笑一声无话。此时马车的窗帘掀开,一个年纪约四十多岁,满脸脂粉,风韵犹存的老婆子,从她的样子看来,年轻的时候也算得上是一个美人。只是脸部经过岁月的雕刻,眼睛看过太多的红尘,对金钱的欲望在她眼里溢出。只听她说:把马车靠边,停在阴凉的地方,牡丹姑娘要喝冰饮。可仔细这点儿,别颠着姑娘了。马夫小心翼翼的把马车靠边停了,中午的阳光正是毒辣,只有一棵大柳树能够遮住马车,所以,马车毫无疑问停在了小乞丐的身边。马夫踹了小乞丐一脚,嘴里嚷道:臭乞丐,要死不死远点儿。这一声咒骂,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刚传进马车上三个人的耳朵里。牡丹姑娘还未出声,这个老婆子一把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呵斥马夫道:行了,别碰她了,万一死了,岂不沾染晦气,影响了姑娘的气运,仔细你的皮。老婆子话音刚落,另一边有粗犷男声传来:金妈妈,酸梅饮买来了。金妈妈刚想去接,但又看看牡丹姑娘身边的小丫鬟,余是喊到:落梅,快给你家姑娘把冰饮子拿进来千万别让阳光晒伤她的皮肤,咱们晚上可是有正事儿要办,你这个小妮子,名字晦气就算了,还蠢笨如猪,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真不知道你家小姐为什么要你在旁边伺候,等会儿把名字给我改了,省得触我霉头。
落梅也很委屈,她有什么办法,从出生起,家里就穷,上面两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她出生的时候,正逢雪天,大雪打落了梅花,父亲觉得不是好兆头,她又是个女儿,想把她扔到野外自生自灭算了,是她的母亲不顾生产之痛,跪着苦苦哀求父亲,说是,以后长大一点儿给她出去帮佣赚钱,实在不行,卖了也是钱,父亲才愿留下她,自然不会给她起什么好名字,看见梅花掉落,就叫落梅,果然,她才长到七八岁,那年冬天,雪来得早,家里没有存粮,为了一家人生计,她就被父亲拉到街上卖掉,买家看她瘦瘦小小,都不要她,父亲一怒之下,当街打了她,她以为她就要死在这个雪天了,一个温暖的声音拯救了她:住手,这个女孩儿,我要了。落梅思绪收回,低着头接回随从的酸梅饮,温柔的递给了牡丹姑娘。
牡丹姑娘尝了一口,眉头微皱,嘴里说着:今天这小贩是不是手重了,这酸梅饮酸得倒牙,落梅,你把它拿去扔了,落梅一愣,却看见姑娘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落梅明白了姑娘的意思,微微点头。金妈妈说:何必如此麻烦,让马夫扔就可以了。牡丹不紧不慢的说道:妈妈不是嫌落梅晦气,我也是不想惹妈妈心烦,况且晚上的事情对我们至关重要,也不能大意不是,就让她独自走回去吧!也对,金妈妈幡然醒悟似的说。得了金妈妈的允许,落梅利落的下了马车,但还是紧紧盯着车里的人,眼里有着焦急和担忧。牡丹微笑着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告诉她,不用担心,自己回家,还加重了“家”这个字。落梅点点头。
其实落梅知道姑娘的意思,今晚的花魁选举在清州城最富裕的街上,是清州城达官显贵、风流雅士、地主豪绅聚集地风雅阁。虽说有达官显贵,但也会有一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浪荡子,鱼龙混杂,姑娘担心自己受委屈。毕竟落梅今年十四岁了。虽不说多么天姿国色,但细看也是一个小家碧玉,若后面再长开一点儿,估计也能令行者侧目。金妈妈现在是把眼睛盯着姑娘身上,一旦她反应过来,落梅也避免不了挂牌接客,到时候她又不是最出众的,没有选择余地,只能任人鱼肉,这样的日子想想就比死还可怕。毕竟这么多年在国色天香楼,她也是亲眼看见多少才名不出众的姑娘是如何香消玉殒的。但是,姑娘说过,要是这次她能夺得魁,就求金妈妈放了我,给她卖身契,还她自由。姑娘还说:即使拿不了魁,也会悄悄攒钱,找个人买下她。想到这些,落梅的眼眶湿润了,姑娘是多好的人呐,就像九天仙子落凡尘,老天爷真不公平。马车的影子慢慢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闹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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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梅收起眼泪,她想到自己还有姑娘交代的事情要做,她拿着酸梅饮走到了小乞丐的身边,推了推她,见小乞丐一动不动,她用手放在鼻子下面,感受不到一点儿气息,她又把手放在小乞丐的胸口上,停顿了一会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活着。要是这个小乞丐真的死了,姑娘恐又要伤神几日姑娘最是心软善良,她实在不想姑娘难受。她拿出几个铜板,来到城墙根,找了两个做苦力的中年男子,把小乞丐带回“家”,带回她们在桐花巷的“家”。
清州城三面临水,一面靠山,东南面的一条若河绕城而过,若河又连接着其他小河,是以清州就成了水运交通的中心,商船往来不绝,是除了帝都之外大祁最繁华的城市。东南边的绝佳位置,已经被清州的高门显贵、地主豪绅占据,寸土寸金,有价无市。但是,西边靠大山的位置,人口较少,看起来破败萧条,这里的就便宜得多。靠山最近的巷子叫“桐花巷”,一条巷子过去约摸二三十户人家,都是贫穷地方,人们也是来自各个地方的外乡人,因为贫苦,做什么的都有,有猪肉铺,豆腐铺,杂货铺,酒铺,羊肉铺……而在桐花巷最里面的一间,门上写着牡丹小院的房子,就正是落梅和姑娘的家。两年前,姑娘用攒了好几年的银子,找人买下了这里,旁边就是张大娘夫妇开的豆腐店,张大娘夫妇无儿无女,勤劳朴实。淳朴善良。姑娘曾对她说过:赎回卖身契后,就让她和张大娘学做豆腐,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过踏踏实实的日子。张大娘夫妇也很高兴,把她和姑娘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特别是落梅,在心里已经认定落梅就是他们的干女儿。落梅平时闲着也会偷空跑来帮帮忙。张大娘夫妇也会在她们不在的时候帮着看家打扫。
张大娘正在柜台旁打扫桌子,看见落梅身后跟着两个人,这两个人有一前一后提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脏兮兮的小乞丐,赶紧跑上前来问到:梅儿,这是怎么回事?落梅笑着答到,大娘,这事说来复杂,等我日后慢慢和您说,现在我要赶紧给她请个大夫来看看,对了,周大夫在家么?大娘回答她,你先带她回去,我去帮你请周大夫。落梅打开大门,把人领了进去。
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渝梦橙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感觉很疲惫,很难受,好像胸口有一大块淤血堵塞,难受非常,可腹部又好像饿了几天一样,虚弱得冒虚汗,正想说话嗓子像被火灼烧一般,嘶哑干涩。心里正奇怪呢,老天爷啊,才去爬个山,从坡上滚下来而已,看着也不陡么,怕不至于就摔成这种,心里正想来一句国粹。忽然现咦,这房间不是我的呀,古香古色的床,镂空的窗子,还全是木头做的,奇怪了,莫非从山上滚下来,没有人送我去医院,而是把我安排在民宿里。是哪个好心人,等我缓过来,必须请他吃饭,不过话说,现在是在哪呢?正当她四处打量的时候,一个扎着双丫髻,身着白色衣裙,外着青色外裳的十三四岁的女孩走了进来,她把水放在桌子上,一边说到:小妹妹,你醒了!渝梦橙的惊讶的一批,心里想着,我天,现在做民宿都这么卷了么,房间装备得像就算了,连人都打扮得那么像,那么可爱,住一晚得要不少钱吧!还叫我小妹妹,叫阿姨差不多,不过么,把我叫得那么年轻,是不是怕我投诉他们使用童工。落梅以为她不说话是吓傻了,赶紧用手在她眼前晃晃,说到:你看得见吗?渝梦晨艰难的坐起来,一边拿手拨开她的手,一边想说:干啥呢?话还没出口,忽然,她震惊了,这这这,嗓子嘶哑的说道:这是什么情况?这是谁的手?震惊一波接一波,她还没有从这干瘦短小的手的事情上反应过来,这嘶哑却稚嫩的声音让她更加惶恐。她极力的瞪大眼睛,木然了几秒,又赶紧闭上眼睛,再睁开再用手使劲揉眼睛,可一睁眼还是和前面一样,她又用手掐自己的人中,打自己的脸试图把自己从梦中唤醒……她这样轮番的操作,吓坏了落梅,落梅以为她是饿昏头了,赶紧用双手抓住她的手说:你别害怕,我是落梅,这里有吃有喝,没有坏人,你放心吧,你也没有死,小妹妹,你现在安全了。渝梦橙看着眼前人,瞪着双眼,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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