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被一阵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司机开得平稳,车内又静谧无声,他居然真的睡过去了,铃声是从旁边传来的,该是李济州的手机,机主本人也未料到,第一时间按了挂断,再抬头,白桦坐直起身,朝车窗外睇了眼,竟然已经到了。
迈巴赫停在城中村棚户区灰头土脸的步行街上,倒像个不合时宜的入侵者,趿拉着人字拖从狭窄的楼洞口拐出来倒垃圾的男人和矮层阳台上收衣服的女人都在朝这儿看,这架势,应该是停了有一会儿。
意识到这一点,白桦终于道:“怎么不叫醒我?”
“又不赶时间。”李济州说:“你要是困的话,可以再睡会儿。”
肚子这时咕噜一下,身体需求从困转化成了饿,李济州倒是有备无患,将之前买的早餐递来,唇角勾着笑,既漫不经心又温柔备至:“给,吃点垫垫再睡。”
白桦接过,包子还是温热的,他却并未拿出来吃,只说:“我该回去了。”
李济州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打着绷带的腿上:“你怎么走?”
白桦掏出手机,边解锁边道:“你如果不想施以援手的话,我还有个室友。”
劈手夺过,李济州屏了一路的云淡风轻终于破功,咬着牙道:“这么快就跟我装生分?”
白桦脚疼脑仁儿疼,又累又困,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不想理他,扭身去开车门。
结果锁着呢,且没有李总一声令下司机不敢妄动。
“开门。”李济州道。
司机忙解了锁,李济州先一步下车,大步绕到白桦那边,拉开车门矮身递出手臂,很快地自我消解掉了方才的冲突,好脾气到他自己都咂舌:“我扶你,走吧。”
钥匙插入锁孔扭开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客厅却看得李济州眉心紧皱,“这么小的地方,居然还住了两个人?”他难以置信地嘀咕,白桦被揽在他臂弯里,侧头用眼尾扫他一眼,李济州闭了嘴,将人半搂半抱地搀到沙发前坐下,地方太小,实在施展不开,憋了一路的公主抱,末了还是没得逞。
早饭丢在桌上,李济州拿起来试了试温度,“有点凉了,你怎么吃?”
白桦下了逐客令:“不用管了,你走吧,等我室友起床让他热一热。”
正说着,不远处卧室门吱呀拉开,闫启航打着哈欠走出来:“白桦哥,你回——”
声音戛然而止,闫启航一脸呆滞地盯着立在客厅中央仿佛从天而降的李济州,张开的下巴都忘了合。
李济州倒是不客气,拎起桌上的早点袋,径直递过去,大爷似地使唤人:“早,麻烦把这些拿去厨房热一热,你也没吃吧,我买的有多的,待会儿一起。”
好家伙,三言两句间,好像他成了屋主一般,闫启航个完蛋玩意居然也听他指挥,傻愣愣地伸手接过,转个身听话地往厨房走,干活去了。
客厅里,李济州自顾自地拖了张椅子坐下,把医院给开的药一样样拿出来,外用的内服的,分门别类,扭头瞅见闫启航的书桌上码着便签纸,又走过去弯腰拿起笔。
过会儿又折返,将写了用法用量的几张便签纸贴在对应的药瓶上,那字迹遒劲有力笔走游龙,该是练过书法的。
“好了,”弄完这些后,李济州将药瓶重新收进袋子里,又转述一次医生的话:“这几天要清淡饮食,48小时后记得热敷。”
白桦嗯了一声,这次没夸他好有经验很会照顾人。
闫启航手脚麻利,包子鸡蛋米粥很快热好端出来,成摞的学习资料暂时挪到地上搁着,三个画风迥异的男人围着一张折叠木桌吃了顿在闫启航看来好像梦还没醒的早饭。
期间李济州剥了个鸡蛋旁若无人地喂到白桦嘴边,闫启航缩在一旁低头啃包子,妄图把自己噎死。
吃罢饭,闫启航收掉碗筷一溜烟儿进了厨房收拾,白桦捧着一杯水小口地喝,再次对李济州说:“你该走了吧,下面道儿窄,你车继续停在那儿会堵着路的。”
李济州抬腕看了看时间,起身盯着他头顶的发旋儿,说:“好,那我走了。”
白桦视线落在桌边那一沓学习资料上,音量不高不低地回应:“再见。”
砰一声门从外面带上,过了一两秒,闫启航从厨房跑出来,望了眼门口又看向白桦:“走了?”
“嗯。”白桦放下杯子,作势要起身,才想起脚踝有伤,对闫启航道:“帮个忙。”
闫启航忙过去扶起他,这时终于得出空问:“你脚怎么崴了?”
白桦随便扯个很容易糊弄的谎:“下楼梯没看清台阶。”
“严重不?”
“不严重,去医院拍过片子,没伤到骨头。”
“哦。”闫启航替他松口气:“那就好,所以是李济州带你去的医院?他好像还挺关心你的。”
他话题转得说生硬又很自然,这个不久前还因为李济州跟白桦的关系三观遭受冲击的人,不知最近又受了什么熏陶,竟开始对同性恋这种事话家常般地随口讲出。
倒让白桦有些措手不及,笑了笑说:“他对情人都这样。”
那之后,李济州又好长时间消失在白桦的生活里,再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是半个多月后,经过两场雨水洗礼的n市正式进入秋天,许久不见的陆家明突然出现,邀请白桦同他一道赴一个比较正式的宴。
“我都听说了,”陆家明歪靠着吧台,晃荡着酒杯冲白桦扬了扬眉:“李济州已经很久没跟你联系过,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