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可欣觉得没瘾,一针见血道:“似薇,自欺欺人有意思么?”
之前不愿意复合,是误以为纪春山有小孩,可现在又为了什么?
事实上,别说为什么不复合,就连为什么要分手,庄可欣都想不明白,毕竟在她看来,纪春山除了那个爹和那个妈,就没有任何可指摘之处。
对此,钟似薇只能说:“一言难尽。”
庄可欣知道今天的对话又白瞎了。
钟似薇心里有事,又不愿敞开心扉,那旁人就永远无法抓中要害,更不可能对症下药。一个人心里的坎,终究还得自己迈过去。
庄可欣就算再为好朋友担心、遗憾,也不可能代替她做决定,毕竟这五年间,所有幽暗深渊是她独自涉过的,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深渊里究竟有些什么。
“随你吧,记得来接平安,顺便把沙发赔付一下谢谢!”
“好好好,我的可欣姑奶奶,大概六点多到哦。”
钟似薇结束对话,扭头向纪春山道:“可以先送我去可欣那里吗?我去把平安接回来。”顺手把庄可欣家定位发过去。
纪春山“嗯”了一声:“好些年没见过了,约她一块吃顿饭吧。”
庄可欣是初二那年搬来宁安巷的。
跟他们做过几年同学,大学也在一个城市,因为钟似薇的缘故,纪春山跟她有过一些交集,印象中挺怯懦自卑的小姑娘,跟人说话总低着头,各方面都很不起眼。
所以几个小时后,当一个打扮张扬入时,嘴上叽叽喳喳个没完的娇媚女子,真真切切坐到纪春山跟前,他不禁怀疑记忆出了差错。
“庄可欣?”
“是我啊,不认识了?当年你俩约会可没少拿我做挡箭牌,这么快就忘了?”
大一刚交往,钟似薇不好意思跟妈妈坦白,每次约会总说“跟可欣去逛街”。这种蹩脚谎言压根没骗过田苒,只是她天生性子温和、擅于包容,不愿拆穿罢了。
又不是瞎的,女儿前脚出门,对面屋后脚就出门了,哪有回回这样凑巧的。
“记得,只是跟记忆中不太一样了。”纪春山实话实说。
何止不一样,用改头换面来讲都不为过。
原来她跟似薇在一起,总是似薇叽叽喳喳个不停。可现在,一个变得外向,一个变得内敛。
庄可欣夹了块烤肉递给钟似薇:“这不离开宁安巷那鬼地方了吗,那破地方没有不疯的。”
纪春山笑笑不说话。
他当然不喜欢宁安巷,所以那些年里,才会想尽一切办法逃离,可现在想想,在那里的十年,竟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感受过自然温情的岁月。
一个人的生命里倘若只剩“苦”和“更苦”,那便不自觉怀念起“苦”来。
他不禁抬头看一眼钟似薇,只见她面上淡然,眼底却流露出几分自嘲来。
对自身命运的嘲讽。
宁安巷再脏再破再乱,那里有妈妈,有一个足以称之为家的地方。而后来如愿逃离宁安巷的她,却成了真正的没有家的孤魂野鬼。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老友相见,不免聊起旧事。很多被自身遗忘的碎片,经年经月,从别人的记忆里搜刮出来,有一种从压箱底的衣服口袋里,翻出百元大钞的惊喜。
“记不记得当年李卫国捡了只兔子,养得白白胖胖,五香料都买回来了,正准备下厨,连兔带笼被人偷了。”
“有这种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怎么没有,李卫国扯着破嗓子在巷子口骂了半天,还说要一家一户搜来着。”
“你这么说我有点印象了,是不是他老婆嫌丢人,拎着他耳朵拽回去那次。”
“对对对,就是那次。”
“那兔子到底是谁偷的啊?”
“哈哈哈哈哈实话告诉你们吧,就是我干的,兔子放生了,笼子给扔垃圾场了。”
“看不出来啊似薇,你有点东西啊。说起来,我们那时候都特别讨厌李卫国一家,那张嘴跟没把门似的。”
“但我记得他老婆人还挺好的,李卫国每次在外面得罪人,都是她去赔礼道歉。”
“是啊,李姨嘛,命苦得很,听说现在还在工地上干零活,给李卫国买药吃,李卫国老早就不干活了,全靠他老婆养着。”
“你这么说我又想起了,李姨还送过我一个毛绒娃娃……说起来好些年没回宁安巷了,真想回去看看。”
“你还想回那破地方?我可不去,我一想到那股味都受不了!还有老鼠,你记得吗,有次有只老鼠蹿你腿上,吓得你一把搂住纪春山,刚好被他妈看到了,脸色那个难看啊……”
“呵,呵呵,有这么回事吗?吃肉吃肉,一会烤老了不好吃了……”
饭毕,纪春山开车到庄可欣家楼下,接上平安,又送钟似薇回家。
那只可怜巴巴的大黑猫,现在被养得毛色油亮,一点残疾没落下,气势还雄浑了不少,一上车就“喵”个不停,雄赳赳地从钟似薇怀里拱出来,伸出爪子去挠后座的皮垫。
“别挠别挠,他这车贵得很,卖了我俩也赔不起。”钟似薇费了点劲,重新把它抓进怀里,庄可欣是个吃货,给猫喂食也慷慨,平安每次从她家回来都要壮个两、三斤,现在是只大胖猫了。
纪春山在前面轻笑了声:“说得我跟资本家似的,谁要卖你俩了?”
说着又加了一句:“再说,这车也不是我的。”
这次开的就是之前被撞过的帕拉梅拉。
“不是你的是谁的?”
纪春山不说话,钟似薇瞬间明白了,是纪成峰的。他的公司,他的别墅,他的豪车,大概都是纪氏集团在国内的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