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特意找个女人替我生,如果我想找我早就找了,何必拖到今时今日。我和谢昙……是在很偶尔的情况下有了这个孩子,等我知道时她已经怀孕超过三个月了。坠胎很危险,我也不愿意扼杀这条小生命。所以,馨逸,请你谅解我,好吗?”
“不,明浩天,我没有办法谅解你。你给我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我一时根本都无法接受,又从何谅解?”
“我也知道你很难接受,所以我一直都瞒着你。”
“如果我没有发现,你准备瞒我多久?一辈子?”
“馨逸,本来我是想等孩子周岁后,以领养儿的名义抱进明家来。让你喜欢上他后再慢慢地告诉你真相,那样你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明浩天,你就真的这么想再要一个孩子吗?”
明浩天叹道:“当初你提出不想再要孩子,只想一心一意带大阿朗时,我表示过反对。可是你却没有听从我的意见,反而倒过来把我给说服了。”
“今时今日我才知道,我并没有说服你的心,你一直为这件事耿耿于怀心有不甘。所以谢昙一怀孕,你马上就安顿好了她。”
“其实馨逸,阿朗多个弟弟没什么不好的,我们做父母的终究不能陪他一生一世,将来有个手足兄弟在人生路上一路彼此扶持着,难道不好吗?”
“多个弟弟?她怀的是男孩。”明夫人笑得惨淡,“如果另有一个健康聪明的男孩子生下来,你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之余,心里还会有阿朗的位置吗?”
“会,怎么不会。阿朗始终是我儿子,永远是我最宠爱的儿子。馨逸,这一点你不该怀疑我。”
“我不该怀疑你吗?当你在我们面前扮演着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时,谁想得到你暗中瞒着我们在外面另有妻与子。你还有什么可以让我相信?”
明浩天一窒:“馨逸……”
“我不想再说了,我很累,我要洗澡休息。”
抛下明浩天,明夫人进了浴室。他独自在原地立了许久,满怀懊恼之情。为了瞒住妻子,他一直将谢昙藏得特别隐蔽。从不和她公开出入任何场合,司机和车辆也是另外配的新人新车。她亦安份守已,除了在家里呆着,闲时也就是上毛线店学学编织。谁知道妻子会一时心血来潮也去了那家毛线店,又正好司机小刘的车子坏在半道上,临时无人差遣,他只有遣自己身旁唯一知根知底的老陈去接一趟。就那么巧……
一声长叹之余,明浩天脑子里突然浮起两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林月弯晚上独坐家中织毛衣时,精神总是不集中,时不时地打漏针。织着织着干脆不织了,跑去打电话。
“阿朗,你睡了吗?”
“刚刚睡下。”
“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其实还不想睡。但我不睡妈妈就要一直陪着我,你知道的,她老当我是小孩子。所以我就假装睡着了,好让她回房间去。”
林月弯宽了心,她一直怕这个晚上明家还会出什么乱子。“那你现在又起来了吗?小心着凉。”
“我没起来,我躺在被子里……想你。”
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不可闻,林月弯却听得清晰分明。纵然是电话中的私语,夜半无人听,她也忍不住红了脸。握着电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明日朗也不说话,静寂中唯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响在话筒里。
片刻后,明日朗的声音又轻轻响起:“弯弯,从我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天空中的月亮。今晚的月亮是新月,一钩弯弯的,就像你的名字。我看到这月亮,想起前些日子读到的一首元曲,我念给你听好不好?”
林月弯的眼睛也下意识地望向窗外,中天纤月一钩微白。
“好。”
“爱她时似爱初生月,喜她时似喜看梅梢月,想她时道几首西江月,盼她时似盼辰钩月……”
明日朗清凉如水的声音,带着少年情怀的爱恋,干净地、温柔地、在电波间飘扬而来。夜色、月色、突然间美好得不可思议。
林月弯似被他的声音催眠了一般,握着话筒半响无声,恍若沉醉。良久方道:“还没有念完吧?”
“后面几句不好,没意思了,我就喜欢前面这四句。你喜欢吗?”
“喜欢,非常喜欢。”字字都是从肺腑里说出来。
天上有新月如钩,似一只弯弯笑眼,在含笑看着两扇不同窗户里抱着电话喃喃细语的少男少女。
这天上午,林月弯在学校收到一封挂号信,是母亲田慧纹写来的。
她本来不打算拆开看,既然母亲已经决定抛下她,她也就决绝地不想再和她有任何关系和联系了。然而田慧纹在一再地被她挂电话和不接电话后,可能预料到了女儿的执拗脾气。在信封上短短地写了一句话:弯弯,妈妈决定带你一起走。
这句话,让林月弯对着信封怔了老半天。
萧星野看着她收的信,又看着她发呆,忍不住从她身后探头一看,也看到那行字。
“林月弯,你妈妈是不是改变主意了,赶紧拆开看啊!”
拆开信看完,林月弯脸上的表情在始料未及后,变成一种茫然和迷惘。
“怎么了,你妈妈信里说什么了?”
“她说终于向她丈夫坦白了有我这个女儿,也取得了他的谅解和同意,决定带我一起移民去加拿大。让我考完期末试后,收拾一下行李,她会先来接我去b市,再申请办理移民手续。”
她的声音是平板地叙述,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