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声张,出去。”邓衿道。
气焰嚣张来,连滚带爬回。
等人彻底离开后,邓衿看一旁的宋子须皱着眉,倒了杯茶递给他,“仔,第一桶金下午让商官老爷掏钱赔给你。”
宋子须接过茶杯,无奈笑笑,“殿下,我们的食料都是坏的,就算客人再回来,也吃不了了。”
“坏了什么?”
“果蔬畜肉什么都有,我今天没仔细看就接了,郑叔翻过后才发现大部分都是坏的。”宋子须微叹。
邓衿道:“坏的都压在底下?”
“嗯。”
“盯准了你不好意思翻,”邓衿缓缓道,“当是姜演做的,等他来了,让他连本带利赔回来。”
未时,人就来了。
宋子须午睡起来开门,入目就是两张汗津津白腻腻的脸。
此时烈日灼照,空气都在隐隐扭曲,一身白膘的姜商官拿着扇子不住扇风,姜演则低头抹汗。
双方一打照面,姜商官立刻收了扇子,连忙行礼,“在下姜邹,敢问小兄弟是?”
“……我叫宋子须。”宋子须对他们印象不好,不欲多言,将他们引进来后就没再说话,反而是姜演多看了他几眼。
姜商官还想多和宋子须套套近乎,邓衿就从二楼住舍走了出来,见到他们,闲闲道“来这么早?”
“哪里哪里,”姜商官满脸堆笑,连忙起身行礼,“您是……太子殿下吧?下官拜见太子殿下!”说着扯过一边一动不动犟着的姜演,低斥,“快行礼!”
邓衿心平气和地受了礼,而后道:“小顺子,把东西送给姜商官。”
一边的小顺子立刻捂住鼻子,差人把好几个布袋从外边拖进来。
夏季酷热,食物难以保鲜。何况是已经坏了的果蔬畜肉,几布袋拖出来,立马把姜商官给熏得脸色发青,身边的姜演一声低骂。
姜商官想捂住鼻子,但又不敢太明显,只能借着抹汗的功夫悄悄在袖间深呼吸几口衣香,放下袖子又阵阵窒息,他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几个臭气熏天的布袋,“……殿下,这……”
邓衿慢悠悠道:“本宫从菱洲回来学商政,同伴读共营这间酒馆,不求日进斗金,但求安稳踏实。但姜商官以及令郎,着实令本宫不安。”
姜商官冷汗直流,“……太子殿下,犬子无状,是不是冲撞了您?”
“何止,”邓衿轻笑,“令郎亲口说,在大梁,他想让谁的铺子开不下去,对方这辈子只能去讨饭;今天又同食料商和市官联合,一唱一和把这间刚开起来的酒馆的名声唱垮,说你之于本宫,是个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劝本宫识时务。”
姜商官脸色发白。
小顺子见状,看准时机递上好几张官据:“姜商官,这是我们同食料商订食料的官据,钱一分不少地付了。但姜小公子逼食料商给我们供坏肉坏菜,又让市官来馆搜查,如果换个人,明日这间酒馆就会上公报,受众人唾骂。”
姜商官颤着手拿着官据,嘴唇抖着:“……你、你啊,你都干了什么!”他气急,转头狠狠拧住姜演的耳朵,“你个不省心的,我就不该把你从宜州接回来!”
邓衿饶有兴味地看着姜演敢怒不敢言,随意道,“令郎也是宜州人?”
姜商官面色怒红,闻言勉强笑笑,行了个礼,“回殿下,他外祖一家是。犬子小时候泼皮,唯独怕他外祖,我就把他送过去住了一段时间,为的就是让他定定性。”
“也没怎么定下来,”邓衿嗤笑。
“惭愧,”姜商官抹了抹汗,“本想着那里大儒云集,邻近还有曾经的帝王师,多少能沾沾文气,没想到头来他还是像个流氓头子。”
话音落下,他才发现酒馆一片死寂。
他略微茫然地抬头。
对面的邓衿面色沉冷,太子伴读也脸色难看,姜商官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邓衿看着他,“他外祖家在哪。”
姜商官:“……宜州福县西三坊姜家堂二门。”
邓衿立刻回头看宋子须。
宋子须脸色苍白,扶着桌边的手微微泛青,戒备又有些恐惧地看着面前的姜演。
难怪第一眼觉得面熟。
姜演。
闭上眼睛反复回想这个名字,能追溯到好几年前,他还在宜州时,隐约这么叫过谁。
“你听着,我最讨厌你们这些文文弱弱的人,”记忆里的姜演面目模糊,但举止投足间能看出少年人的青稚,里面还掺着些许恶劣,“尤其是你,一身病气,不知道我祖父眼睛是怎么烂掉的,拿你来同我比,让我同你学,你又算什么东西?”
他用一根细细长长的树枝戳着宋子须手臂上的皮肤,划出了几道红痕,宋子须觉得疼,缩了一下,他立马抓住宋子须手腕,“你躲什么,我让你躲了吗?”
宋子须畏惧地看他一眼,小声:“姜演……我手疼。”
“关我什么事,”姜演恶狠狠地拧宋子须小臂上的肉,看宋子须吃痛地低叫挣扎起来,眼泪汪汪,心中无限快意,“我告诉你,你就是个只会拖人后腿的臭病秧子,以后别出现在我们面前!”
姜演小弟众多,全都在看宋子须笑话,西三坊内的小巷里瞬间一片笑闹声。
“病秧子,滚出去!”
“一身药味臭死了,不要靠近我们。”
“你就会给我们找麻烦,真不知道那群大人喜欢你什么,我爹也天天念叨你,烦死了。”
他被七手八脚地推出小巷,眼泪模糊。
“哎哎,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