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没有问她如何杀的章瑾,也没有问她,只是默默握着她的手。
她有很多秘密,但只告诉了他这一桩。
可这就已经足够了。
……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从来就没有什么密不透风的事情。
不知何时起,江湖中流传出一个消息,成兴镖局总镖头萧月白的遗孀萧夫人这些日子里经常出入花家七公子花满楼的百花楼。
有人言之凿凿,称亲眼目睹了两人行为举止亲密,不像是普通关系。
中间人添油加醋一番,传到下一个人口中,又是另一种说法。
更有甚者说,萧夫人早与花满楼有了首尾,萧月白之死就是两人合谋而为,连章瑾的失踪也是因为撞破了二人的丑事而被杀死。
方思阮没有顾忌这些流言蜚语,她向来并不在意这些,依旧和从前一样出入百花楼,与花满楼相伴,抚琴赏花,他们的志趣和身体皆颇为契合。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们之间便愈发地默契,往往一个牵手便能察觉到对方的心意。
花满楼实在是一个温柔到了极致的男子,表里如一,和他在一起,她忽然觉得那段失去的记忆也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一日夜里,方思阮如往常一样回到了成兴镖局当中自己的卧房。刚踏入房内,她便察觉出屋内有另一道气息存在,似在房梁之上蛰伏已久。
她微微眨了下眼,恍若没有察觉道,阖上门,袅袅地走向床畔。
一个黑衣人从房梁之上翻身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身后,盯着她的背影默默望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我是来杀你的。”
那人的声音低沉缓慢。
方思阮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望着他在黑夜中仍旧明亮的双眼,接了下去继续道:“但你现在已经改变了主意。”
“不错。”他的眼里瞬间染上了愉悦的笑意,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方思阮淡淡笑道:“如果你要杀我,早在我踏入这门的那一瞬就该对我动手,没有必要对我说这么多的话。”
男人笑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严肃的模样,肯定道:“章瑾已经死了。”
方思阮回他道:“不错。”
他又道:“他是被你的姘头花满楼杀死的。”
方思阮闻言不由惊异地看着他,没有想到他宁愿相信是花满楼杀的章瑾,也没有怀疑是她动的手。
他似乎是以为自己猜中了事实才得她如此反应,更加坚信此事。
“我本来要杀了你,但在你走进房门的那一刻我就改变了主意,现在我要你跟我走。”
他边说着边走到她的身前,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娇艳的面容,徐徐道,
“从前你跟过何人我不管,但从今以后你只能有我一个男人。记住我的名字叫做霍天青。”
方思阮眨了下眼,突然反应过来,恍然道:“我和花满楼之间的流言是你派人散播的?”
她静静地凝视着这个叫做霍天青的年轻男人,别得尚且不论,他生得一张英俊的脸孔,风度翩翩,武功身手也不弱,应该是一个极为讨女人欢心的人。
但他今日既然不幸地来了她的地盘,又与章瑾和那玉牌之间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更何况他提出了这么无礼的要求,她便不能轻易地放他离开。
对视之间,杀念微动。
霍天青突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只以为她钟情于花满楼,宁死也不愿跟他。他冷冷道:“你若自尽,我便去杀了花满楼。”
她是生了杀意,而非存了死志。她本欲动手杀了他,就在这时,方思阮的脑海里陡然间凭空倚虚地响起一道陌生的男人声音,那声音飘飘渺渺的,似从远方传来,没有任何的起伏和温度。
那男人只道了一句:“跟他走。”
方思阮的目光穿过眼前的霍天青,投向窗外,一阵灰白色的浓雾陡然在夜色之中涌现,静夜沉沉,浮光霭霭[1],悄无声息。霍天青浑然不觉,只有她能察觉到一点,
——雾里有人。
那道人影被雾笼罩,又似与雾彻底融为了一体,似雾非雾,似人非人,只隐约可见一双灰蒙蒙的眼睛远远地透过窗牖望向了屋内,与她目光一触。
方思阮的心微微一跳,身体残留的意识显示他与她之间是熟识,或许有着更为亲密的关系,她闭上眼,便可察觉到身体对他的依赖之情。
她的手一松,竟下意识地要去听从他的话。
他是谁?
他和她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百花楼(4)
山西太原的城郊的一处别院中,白墙青瓦,亭台楼榭,暗香浮动,这里处处参照江南水乡园林的规划布局,使人仿佛置身于江南水乡之中。
别院中的一间卧房绿窗深闭,屋内四壁都悬挂着明珠,灯光映烛光,满室莹辉。
霍天青踏入卧房内时,方思阮正斜卧在小榻上手执一本书看着,听见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朝他望去,娇慵一笑,雪肤花貌,说不尽的动人。
他知道他长得美,所以他见她的第一面,他才会对她生了占有之心。但即便见了她这么多次,每次看到她时,仍不由得心生惊艳之情。
他怀里抱着只小狗,毛发雪白蓬松,像飘浮在空中的云朵,睁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上去才刚刚断奶的模样。
霍天青坐到她身边,将小狗放在了软榻上。小狗脚一落地,便热情地往方思阮的怀里钻,湿润的黑鼻头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霍天青露出了个微笑,柔声道:“你不是说无聊吗?我从拂菻国商人手里买来一只拂菻狗。它叫雪团,平时我不在,就由它来陪你玩乐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