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刚刚是疼的太厉害,又见赵屿说走就走一副不愿意管他的样子心里难过,大将军被经年累月的病痛折磨的烦了,自残一般的捡了块石头顶着痛处。
他这脆弱的身子骨哪里受得了,一声不吭就疼晕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在马车上了,能感觉到有人在给他按揉着胃腹,只是力度不大够,止不住疼。
“阿林,重一些,还是疼的厉害。”他没力气睁眼,想着此刻能这么贴身照顾他的也就只有手下了,便也没有逞强,被疼痛折腾的没脾气的将军皱眉叹一声,“怎么一日比一日疼呢……”
“先生……”沈辞没等来侍卫加大力气,倒是等来这么一声,有点哽咽,沙哑极了。
大将军一惊,连忙睁眼,看到六殿下皱眉望着他,满目忧心疼惜。
“殿……殿下……”沈辞怔了怔,撑着软榻勉勉强强的坐起来,喘着气道,“殿下,殿下怎么来了……”
赵屿心里疼的不行,一边扶着他手臂,一边问他,“还是很疼吗,林哥说给你喂了药,该好了呀……”
“嗯,好了,不疼了。”沈辞坐不直,胃里像是吞了石头一样,又硬又疼又坠,他难受的不行,稍微弯着腰,不自觉的靠在了赵屿手臂上。
“可你刚刚还说疼的厉害。”赵屿再忍不住了,手掌又贴上他鼓胀的胃部,“大夫说不能太用力,怕再出血。先生……”
许卫每日都带回消息,说沈辞确实身体不好,胃总是不舒服,吃不下什么东西也喝不。
可赵屿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会生生的疼晕,会疼到要用石块碾压着止疼,会疼到能不用麻沸散刮骨疗伤的大将军无力的跟属下说一声疼的厉害。
“怎么会这么严重,怎么会突然这么疼……”赵屿喃喃念着,满心惊惶,“这一路上都这么疼嘛,一日比一日疼吗……”
“没有,我刚才逗阿林呢。我说疼,他就不逼我吃药了……”沈辞看着眼前人,心想着真不经吓啊,他随口编着瞎话,“其实就是一阵一阵的,缓一缓就好了,殿下怎么突然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先生疼糊涂了嘛,是你来找我说话,然后,就疼晕了。”
沈辞的确有点疼的错乱了,这会儿也想起来怎么回事,垂目笑一下,“没事,大约是吹了风,凉着了。殿下让阿林送我回来就行了,不必自己也跟着来一趟。”
躲我啊,接着躲我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先生,先生这是怪我了啊……”赵屿喃喃,他心里愧疚难受的要死,听沈辞这么一说,简直就是往心上又扎了一刀。
六殿下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我错了,先生。”
“这是干什么!”沈辞吓了一跳,连忙抬手去拉他,这么一动牵扯了胃,里头像刀子捅也想石头磨,疼的他闷哼一声,捂着胃往前栽倒,被赵屿张开手臂搂进怀里。
“先生,别动,别动……”
沈辞疼的眼前发黑,心跳的厉害,险些犯了心悸。他心想着,你别自虐我当然不动了,谁想动啊,要疼死了。
“你,发什么疯啊,好好的,闹腾什么?”
沈辞有些气闷。
自己这一路上难受的下不了马车,他一眼都不来看也就算了。这会儿他正疼的厉害呢,他跑过来扇自己耳光是个什么意思?
“我,我对不住你。”赵屿搂着疼的窝在他怀里动不了的人,闷声道。
对不住啊先生。对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还把你丢在地上不管,一路不闻不问,让你撑着病体来找我。
赵屿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他到底是要怎样,到底要怎么对待面前这个人。
“那殿下,这些日子,是为何疏远我?”沈辞缓和语气,断断续续的问。
是因为我亲了你吗,是因为接受不了我这种不溶于世俗的情谊吗。
没事的,先生不怪你,多大点事儿啊。
就当先生没亲过,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
咱们还是师徒,买卖不成仁义在。
这些话都在嘴边上,沈辞有一百种不着调的方法能糊弄过去,却疼的说不出来。
“小时候先生曾给我讲过个故事。前朝有人爱玉,每每须沐浴更衣焚香斋戒,方可触碰玉石。某日其在深山里见到一枚璞玉,世间罕见,随从劝他取回,被他拒绝。他说,”赵屿望着怀里的人,低声道,“手不洁,污玉石,宁舍之。”
“先生,若是真的爱极了那枚玉呢,只是因为手上不干净,就真的,不可碰它吗?”
沈辞心里一震。
是啊,他的情谊已经不干净了,会玷污了他的殿下。他的殿下吃了那么多苦,几乎搭上了命,终于要登东宫之位,将来也要坐拥万里江山。他怎么可以用这一点不干净的情谊,让白玉染上瑕疵。
宁舍之。
六殿下压抑着心里的情感问出那句话,屏息等着先生的答复。
若先生说可以,他就什么都不管了,世俗偏见伦常,都靠边站吧。他只要先生,只要他的沈辞。
然而,他的先生薄唇微启,两个字低弱又坚定,
“不可。”
六殿下赴江南赈灾抗疫,九死一生,终究吉人天相平安归来。
陛下大喜,亲自出城迎接。京都城的百姓们也纷纷出门看热闹。
沈辞的马车在离京都十里时便离开了六殿下的队伍,从小道绕到了另一城门,悄然回了将军府。
晚上皇帝在宫内大宴群臣,沈辞称病没有去。
三日后,陛下亲临将军府,与大将军密谈长达两个时辰,后来又叫六殿下到将军府用了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