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朝野鸦雀无声。
谁都知道大将军和六殿下不对付,沈辞若真带着旨意去了,估摸着不会把六殿下放出来的。
“六殿在疫情重灾区,若为黎民百姓安全计,不该出城。”沈辞声音平静,似乎这话在心里已说了千百遍,“六殿下自己若以大烨为重,也不会出城的。”
皇帝皱眉看着大将军,沉默良久。
老父亲疼儿子,显然不想让儿子死,可这疫病的可怕都写在奏报里,放出来一个儿子,说不准就带回来一场灾难。
皇帝心内天人交战。
“陛下,封城并非死局,臣可带宫内太医和民间医者前往。疫情虽猛,但群策群力,未必无解。”大将军单膝跪地,抬头,直视天子,“臣相信陛下和大烨宗祖庇佑,定能为三十万平江百姓谋出活路。”
大将军沈辞带两万北川军轻车简从急行南下。他们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可疫情蔓延的速度远比想象中快。
沈辞带兵抵达平江,看到城门紧闭,护城河上的吊桥高悬,心里就知道,赵屿做出了和他一样的决策,且更为果断。
一日前他接到林引传书,城内疫情已经扩散严重,超过半数都有了症状,缺药,缺医者,缺粮。
沈辞南下匆忙,带来的东西也不过解燃眉之急。
他亲自带着自愿前往的医者站在吊桥之下,等待平江城派兵出来接。
“入城的大夫留下,其余人都退开十步之外。城中驻军会接人和物资。”有人站在城楼上高喊。
沈辞点头,让随行的士兵都退开,自己却没有动。
“在下沈辞,奉朝廷之命前来,请六殿下出来一见。”
上面的只是个小首领,不认得沈辞,听完还愣了愣,“哪个沈辞?”
“大将军,沈辞,沈远溯。”沈辞急切道,“请通秉六殿下,我要见他。”
赵屿这两天忙的不可开交。
早在疫情蔓延之日起,赵屿就当机立断的控制人员流动,限制城门打开的时间段,出城需要严格检验,到昨日,城中感染者剧增,他便下令关闭城门。
这样一来城里的人可不干了,是要困死他们啊?民众聚集起来围了赵屿暂住的府衙,甚至还有冲撞城门的。
赵屿好不容易安抚了一通暴民,口干舌燥的想要喝口水,就听手下说沈辞来了。
“什么词?”赵屿没听清楚。
“沈辞,沈远溯,说要见将军。”
赵屿心里一个激冷,水也顾不上喝,快步奔向城楼。
吊桥已开,医者们已经排队进城。吊桥下,沈辞坐在马上,仰头望着城楼,等着他的殿下来见他。
“先……将军?真是你?你怎么来了?”赵屿趴在城墙往下看,恨不得半个身子都探出去。
沈辞一时间说不出话,盯着他看了很久,才道,“臣奉陛下旨意而来。”
“怎么让你来!”赵屿写奏报时就知道朝廷要派人来,“怎么又让你来,大烨朝堂就没有别的人了吗!什么杂事都让你作!”
沈辞听着六殿下这中气十足气急败坏的声音,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轻笑着看他,“看来城中情况还好,你尚有闲心余力骂人。”
“好着呢,尽在掌握,大将军不必操心,回去歇着吧。”六殿下朝下头喊。
沈辞懒得骂他自大,问了些城中情况。赵屿昨日下令封城的,民众有些激动,和驻军发生了几次冲突,但局面还不至于失控。
“军中感染的比例比百姓稍低,看来素日身体强健的人比较不易感染。”赵屿说着便有些担忧,“送东西什么的尽量挑身体健壮的士兵来,送到吊桥下即可,我们派人取。你自己也要注意,千万不要和城中的人接触,也别亲自来送,尽量离得远一些,你身子弱……”
“我会注意。”沈辞道,“城里缺什么都传消息出来,我替你准备。”
两人交代好这些事情,也就没什么要说的了。赵屿城里还一团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处理,不能多留,恋恋不舍的看了大将军一阵子,就转头要走。
“六殿下!”沈辞却喊住他,急切道,“殿下保重——”
沈辞本想和赵屿说自己每日都来,让赵屿也每日都来城楼上,让自己能看一看他。但话到嘴边却又觉得不该如此,沈辞压制着心里的忧虑不舍,最终只是沉声郑重道,“殿下,千万保重。”
由于六殿下当机立断的提前封城,沈辞的北川军就清闲了许多,只需绕城围守,在有人试图突围时作第二道防线即可。
大将军在主城门外扎营,布置好守城的事儿,之后便继续忙着按照城内的需求收集物资,还分出一部分人手协助其他城镇的驻军继续抗灾。
自那日城门见过一面后,六殿下再无闲暇来城墙上给大将军看,沈辞只能从林引等人每日的奏报中得知六殿下的消息,知他尚且安好,便能松下一口气。
有时候沈辞想,若此刻被封在城里的是自己,六殿下会像他此刻这般煎熬吗。
大将军揉着得知疫情后就一直时刻作痛的心口,想着赵屿这个兔崽子,总是这样,自己一走了之,把担忧和不安都留给他。
“什么时候也叫你尝尝牵肠挂肚的滋味。”沈辞抿着苦药,暗自想着。
城下骨-20
疫情在平江城蔓延。封城第十二日,已有超过六成百姓染病,死者万余人。城中的医者依旧找不到根除疫情的药,只能做到压制病情,最终还是要靠病人自己熬过去。
“这疫病真是可怕,发病者高热、咳嗽、呕吐、腹泻、晕厥等等症状都可能出现,而且传播极快,基本上只要接触到感染者便都会染上。”沈辞这日闲暇,和随军的军医聊起这病症,军医好一番感叹,“幸好六殿下果断,及时封城,没让这疫病蔓延开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