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一闭,心一狠,拉起赵屿的手贴在自己腹部,轻声道,“先生不舒服……给先生揉揉吧。”
城下骨-12
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赵屿看着他苍白的脸微皱着的眉,而自己正一手搂着他纤细的腰,一手贴着他略微鼓掌冰凉的腹部,轻轻的打转。
赵屿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心是酥的,身子是麻的,脑子是木的。
他知道先生是在哄他,放在平常,大烨的将军绝不可能这般柔弱的放任自己歪在小徒弟怀里,更不可能软着声音承认难受,要他给揉揉。
大烨的将军似乎是生了一身铁骨,谁也打不败,谁也击不退。
“殿下,将军该喝药了。”林引送了熬好的药进来,看见自家将军被殿下楼在怀里,倚着他肩膀睡熟了。
林引心里五味杂陈。
赵屿低头,轻轻的唤醒他。
“不喝了吧,”沈辞声音虚软,闭着眼睛歪在赵屿肩膀,低声商量,“胀,喝不下了。让我歇一会儿,晚上多喝一碗。”
“将军啊药哪能多喝,您别闹,快起来。”林引想去扶他,被赵屿挡下。
六殿下把大将军护在怀里,不让别人碰,“不喝就不喝吧。累了是不是,睡吧,不吵你了。”
沈辞也没有想到自己随便撒个娇就被恩准了。他心里一片温软,发现即便身为大将军,即便已经活了二十八九年,他也还是喜欢被人宠着的。
而如果这个人是那个自己抱在怀里长大的小徒弟,那似乎,就更有趣了。
沈辞疲惫至极,昏昏的睡过去,苍白的唇角带着一点笑意。
徐老终于在林引和赵屿的翘首以盼下姗姗来迟。
都说医术高绝的大师总有些怪癖,可徐老没有,他是一个极正常普通的老大夫,平日在北川,有战事的时候就随军行动,没战事就去城里的医馆给百姓看诊。
在赵屿眼里,他更像是个慈祥的长者,看待这个世间的一切都带着莫名的悲悯。
徐老对着沈辞手腕上的伤看了很久,眉头紧紧皱着,脸上神色凝重。
赵屿一颗心都被提起来,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询问。
“徐老您别这样,要吓坏我们六殿下了。”沈辞今日没有低烧,虽然伤口疼的钻心,但精神还好,靠在床头轻笑着开口。
“大不了砍了这条手臂,总有解决的法子。”
赵屿闻言吓得脸色发白,上前一步拉住徐老手臂,惊恐道,“徐老?”
“究竟是谁在吓唬他。”徐老拍拍赵屿手背,示意他别担心,他那不着调的先生说着玩呢。
“你试验过了?”徐老轻声问,“在哪里。”
沈辞抬头看了看赵屿,想着将他先哄出去再交代。
徐老却不惯着他这个,盘算着顾自撩开他衣袖,果然看到右臂上方有一道新鲜的伤痕,已经结痂,愈合的状态还算不错。
“沈辞!”赵屿看到这个伤疤先是失声惊呼,随后就明白了什么,手指紧扣着塌边木桌边角,生生掰下一块来。
“哎呀这孩子,真不会过日子。”沈辞望着他,轻声安抚,“没事的,一点不疼。”
他察觉伤口无法愈合之后,自然怀疑到是伤处沾上了什么东西阻碍了血液凝固,银针探测不出,那便不是毒。沈辞想知道这东西是不是已经随着血液遍布了全身,便偷偷在自己右臂上侧划了口子。
“目前来看还没有蔓延开,最多截到这里就行啦。”沈辞在自己伤口下头比划了一下,“当然我觉得再往下也行,要不割一刀试试?”
赵屿脸色惨白,撑着桌子才能站稳,盯着沈辞看。
“别闹了。”徐老拿出药箱的工具,“这东西应当不会随血液蔓延,也就是沾在伤口附近,亏得你伤的不是要害。只需要割去伤口周围的新鲜血肉便好。”
“我也觉得是这样,所以没再多喇口子。”沈辞赞同道。
徐老在火苗上烤着刀,低声道,“会很疼。”
“嗯。”
徐老的手很稳,避开了经络,将腕骨伤处周围一圈新鲜的血肉全部剔除,露出森森白骨。
沈辞在割下第一刀的时候就疼晕了过去,徐老给他喂了一粒药丸,他便一直昏睡,疼的浑身发颤也没有醒来。
赵屿搂着他,亲眼看着他手腕内侧被剔的只剩白骨。
“宫里好东西多,寻一些续骨生肌的药材来,得好好养着。”徐老仔细包扎好,轻叹一声,“他是将军啊,手要是废了,得多可惜。”
“不会的。”赵屿将他抱的紧,低头用侧脸蹭蹭他湿漉漉的额头,沉声道,“绝对不会的。”
沈辞醒来时屋子里没有人,他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腕,皱起眉头。
太丑了。
他的六殿下得吓坏了吧。
徐老该是喂他吃了那种类似麻药的东西,让他感觉不到太多疼痛,但这东西和他们惯用的麻沸散并不同,徐老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药,他也从没问过。
“先生,”赵屿正端着药从外头进来,见他皱着眉头心里就慌了,几步冲过来低头问他,“怎么了,疼醒了吗?”
沈辞摇头,瞥一眼他端着的药,浅笑道,“不疼。闻到药味,知道该喝药了,就醒了。”
哪能有这么浓的药味。赵屿见他还能玩笑,稍微松了口气,伸手小心扶他起来。
徐老那麻药当真是麻药,用过后会有很久浑身无力,简直没骨头一样,沈辞很不喜欢。他是将军,宁可疼的咬碎了牙,也不喜欢这种手里握不住剑的感觉。
“徐老说明天就好了,别心急。”赵屿知道他不喜欢,谁能喜欢缠绵病榻手足无力的样子呢。他的手轻轻在那人瘦削的脊背拍抚两下,像小时候被那人哄着的时候一样,沉默的安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