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抿了抿唇垂下眼眸,明白自个儿无意中触了太子的逆鳞。
想来从前那样完美无瑕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如今却瘫在床上,寸步难行,应该是最忌讳旁人的怜悯和帮助的,此刻她心里没有憋闷委屈,多的是懊恼自责,早晓得就换一种不伤太子自尊的问法了。
出去后,宋知意看内侍们准备轿辇轮椅,才听说原来太子是要在二十七那日宴请齐王、越王。
一口气见两个已经成年的兄弟,他真是,真是不要命了……
宋知意愁的不行,不光愁太子,更愁自个儿的前途啊!虽然她做好最坏打算,但谁不盼着过好日子呢。
父亲信里说已经知道东宫是什么内情,宽慰她不要害怕,再有一些一切都会好起来之类的话。她看完心里确实勉强有了点宽慰,但只是一点点。
很快,宋知意又有了个好主意!
夜晚她去请安,太子已经起身,正伏案写着些什么。她酝酿措辞,开口:“殿下,我——”
“你挡着孤的光了。”太子抬眸瞧她一眼。
宋知意连忙让开,左看看右看看,想找个不挡光的位置,谁知意外碰掉了案上静放的小匣子。
太子眼瞧她视线匆匆环顾,又随意瞥了眼那个落地的匣子——宋氏果然按耐不住了吗?连他赴宴再翻找也等不及。
宋知意急忙把东西捡起来,便看到太子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她还记得太子说过这个匣子很重要,她懊恼极了,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笨手笨脚。”太子轻嗤。
宋知意不由得嘟囔:“既然是重要东西,那你就收好一点嘛……”
“嗯?”太子挑眉,冰刀子似的眼神投过去。
宋知意顿时闭了嘴,忽然觉得自己要是说出那个好主意,说不定太子也会用这样轻蔑的语气说她:自以为是。
她欲言又止好半响,到底没提。
此后两日,太子在为外出准备,他身子危弱,太医们对此次外出如临大敌,宋知意不想坐以待毙,自个儿忙活。
到了腊月二十七的中午,太子叫来庆嬷嬷,先问:“她鬼鬼祟祟的在忙什么?”
这个她指谁自然不言而喻。庆嬷嬷如实答:“好像是做衣裳,准备过年。”
太子默了片刻:“孤走后,你盯住。若有异样,务必人赃并获。”
庆嬷嬷心里奇怪,她这些年在宫里也算阅人无数,然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太子妃热忱善良,一心盼着殿下好,不太像是奸细……但主子这些年确实被长春宫那边害惨了,半年前才从药房拉出去个投毒的内侍,庆嬷嬷不敢掉以轻心,自然照办。
齐王和越王早在进京时便送了厚礼到东宫求见,然那时太子刚吐血,根本起不来身,随后两日,二王又派人送来书信,想必也听了不少外头的流言,是以无论如何,在年前太子都得出面一回,叙话兄弟情谊。
暗卫和内侍们推着轮椅上的太子出主屋时,暖阁的支摘窗开着,宋知意双手撑着下巴,一双盛满忧虑的杏儿眸眼巴巴地看过来,看到太子,立即弯唇笑了。
她的笑容阳光明媚,太子却冷哼一声。
瞧瞧这迫不及待的样子。
待会让他抓到,看她还怎么笑得出!
第15章夫君夫君,人家都想你了呢
酉时,夜幕轻垂,飘雪渐停。
齐、越二王一前一后来到慎德堂赴宴。
太子依旧穿着玄色锦袍,束发只冠以一根白玉簪,静坐上首,轻轻拨弄着案前的青枝缠花博山炉,香雾袅娜升起,衬得他整个人气质随和而温润。
两位外封的皇兄上前参拜,他将香炉盖上,俊美面容含笑,语气十分亲切:“快平身,今夜不必多礼。算上塞北一战,孤已经有三四年不曾与皇兄们见面叙旧了。”
齐王闻言十分感慨:“是啊,今日若是阿景也在,我们兄弟就齐聚了。”
因先皇后体弱多病,皇帝的长子是德妃所生,便是齐王,慎妃所生的越王排第二,而后太子才出生。
齐王口中的阿景则是四皇子,出自一位位分不高的贵人,当年那位贵人难产而死,先皇后心善,便将四皇子养在名下。
所以说起来太子与四皇子的感情更为深厚。
越王瞧他那大皇兄还在忆往昔,不以为然地撇嘴一笑,心道太子虚伪,嘴上说着兄弟数年不见,方才却也不起身迎一迎他们,可见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越王坐下来喝了口宫婢新呈上来的茶,对齐王道:“大哥,你还是快坐下尝尝太子的茶吧,西湖龙井,实在佳品。”
齐王看越王如在自个儿家中一般,不由得摇摇头,玩笑的口吻说:“你就是在边关无拘无束惯了。”说着坐下来,端起杯盏浅酌一口,赞道:“果真好茶。”
太子笑了笑,抬手示意内侍们将佳肴美酒呈上来,“孤这还有好酒,请二位皇兄尝尝。”
齐王自然应好。
待酒上来,越王却见太子案前不曾有酒壶,遂不动声色地打量一遍太子清瘦的身形,问道:“三皇弟还守着陈太傅不得饮酒的死规矩么?”
太子状似无奈道:“太傅所言不无道理,喝酒误事,这么年习惯了。”
“真是老古板。”越王将酒杯斟满酒,话锋一转,“我记得当年陈太傅不还说魏国公嫡女命里运势与你相和,早日定下姻亲有助于大统,怎么如今魏国公嫡女病恹恹的,又突然换了个岭南的小官家之女嫁来东宫?一个是天上的凤凰,一个是地上的麻雀,云泥之别,我可真为你感到不值。”
齐王不由得肃了脸色,低声提醒道:“这儿是东宫,不是你的越洲,座上是储君,不是你的三弟。你说话注意点分寸!”
越王不服气地放下酒杯,拱手向太子一礼,敷衍道:“我也是急性子,嘴上没个把边,然话糙理不糙,还请太子勿要怪罪。”
说罢自罚三杯。
太子似乎并不介怀越王的言语冒犯,摆摆手笑着说:“无妨,今夜兄弟叙旧,孤说过不必拘礼。姻缘一事重在缘,太子妃出身虽不及魏国公嫡女,然天真烂漫,孤甚是喜爱。”
呵。越王险些笑出来。别以为他没听见外面的流言蜚语,若不是出了什么变故,这太子妃是万万轮不到一个山旮旯来的女子当的。然太子波澜不惊地说着瞎话,可真是虚伪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