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完那边的问题,将医院名字报给对方。接着是冷特助的电话,说已经给老板安排好医院,得知时隅先一步将人送到公立医院,又去联系院方安排转院的事。
之后,转院的车来接邻居,警察也赶到,让时隅配合去做笔录。
所幸冷特助先一步赶到,跟那边进行沟通。不知道他们说了些啥,最后免去让时隅配合做笔录的步骤。
等时隅跟随冷特助,将邻居转院送到私立医院,目送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地将邻居推进手术室,已是天光微亮。
惊魂一夜就此结束。
私立医院的病房属于套房,有家属陪护专用的休息室。时隅一整晚都没休息,冷特助再次感谢了他,让他先去休息。
时隅没客气,简单洗漱一番躺下。
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依旧睡意全无。脑海里闪过无数跑马灯般的画面,一会儿是男人头部受伤倒地不起的场景,一会儿少年对冻得蜷缩在大堂沙发上的他说“捡到一个小孩”的画面,一会儿是男人随着烟花明灭的侧脸,一会儿是在男更衣室里,看到换裙子的他露出罕见的崩溃表情的少年……他不敢奢望他们的人生能有交集,能当他的邻居,他已经足够幸福。睡眠不足令人消极且矫情,这一刻,时隅默默在内心想,他愿意用自己此生所有的幸福,去交换他平安苏醒。
时隅闭眼躺了许久,听到外头的动静,似乎是手术结束,病人被送回病房。
他忍不住起床,冷特助还在外面守着。
远远地,时隅看到病床上那人头缠纱布,安静沉睡的模样,鼻子不禁泛酸。
还好,他没事。
说实话,昨晚戏剧性般的情景,他至今仍没有实感。他无比庆幸,自己是个偷窥狂,否则邻居受伤后无人知晓,他长时间独居,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或许就……他努力将所有不好的念头从脑子里驱散,从前并不觉得自己多愁善感,此刻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
他为很在意他,却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悲哀。
冷特助接了个电话,医生许是以为在病房寸步不离的时隅跟病人关系不一般。病人的身份非同一般,他毕恭毕敬地跟时隅汇报情况,总结起来,病人并无大碍。
时隅放下心来,干脆在会客区正对邻居病床的沙发上落座,方便随时观察他的情况。
照说,他的使命已经完成,没有义务再留在这里。
可时隅不想现在走,他想等到他醒来,确认他没事再走。
好在冷特助出去接电话,久久没有回来,病房里更没有其他访客,时隅可以心安地等待。
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时隅拿出来一看,发现这是邻居那台昨晚慌乱中被他塞进口袋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他起身,到病房门口搜寻冷特助的身影,却没找到。
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随后显示手机的锁屏图片。
时隅看着那张照片,心脏刹那间似乎停跳,随后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响声。
没等他再看一遍锁屏,手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
第39章“我能碰一下你的脸吗?”
冷特助终于接完电话,回到病房。
看见时隅还在,他充满歉意地说,公司有些事需要他赶回去处,问时隅住在哪里,如果顺路,就一起送他回去。
时隅谢绝了他的好意,厚着脸皮道:“我想等他醒来。”
冷特助恭敬地点头:“那您留在这儿吧。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摇铃叫护工送过来。”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问时隅的身份。看样子,他似乎并不知道,时隅只是跟他老板当了半年邻居,没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
时隅原计划等到邻居醒来,确认他并无大碍就离开。
然而,当邻居终于醒来,盯着他的眼神是茫然,无防备的。
他凝望时隅,缓缓地问出苏醒后的第一个问题:“我是谁?”
所幸时隅知道他的名字。他如实回答:“你叫陆常照,你现在在医院。”
苏醒后的陆常照反应迟钝,又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他盯着满脸关怀的时隅,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是谁?”
电光石火之间,时隅想起最近网上很火的一个网剧。他刷微博时,看到首页关注的很多太太都在转发这部剧。题材很老套,大致剧情,他搜索了一下,大概讲的是女主角某天遭遇车祸失忆,在医院当医生的男主角得知此事后,冒充女主角的恋人。女主角出院后,两人磕磕绊绊地谈起了恋爱。最终,女主角遭遇二次车祸恢复记忆,两人经历一系列误会与内心剖白,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至今回想起来,时隅仍旧不清楚,为何当时自己脑海里会浮现这部剧。
回过神来,他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我们在交往。我是你的恋人,叫时隅,你还记得我吗?”
——这是他按部就班的人生里,撒过的最大谎言。
话音刚落,病房重新陷入沉默中。
时隅的心脏扑通直跳,也对呢,这样显而易见的谎言,又有谁会相信呢?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谎言败露时,鼓起勇气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男人,才发现他重新闭上眼,似乎睡了过去。
时隅如释重负,还好,应该不会被当面揭穿。
时隅按铃叫来护士,说了陆常照醒来的事,逃也似地离开了病房。
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那样说。他内心暗暗祈祷,希望陆常照刚醒来神志不清,根本记不得他说过的话,让那个荒唐的谎言不复存在。
时隅回到家,逃避般洗了个战斗澡,头发都顾不上擦干,就钻进被窝里睡了个昏天暗地。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饿醒,随便从冰箱里拿了两个蛋,煮了份汤面吃。
吃完汤面,时隅仍觉得疲倦,连稿子都不想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