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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男人（第1页）

曾经的许晓晨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晓晨的童年过的无忧无虑，可却在初二下学期的时候出了变故。许知远在一次跟供应商喝酒应酬的酒局上，突然倒下了，去医院一查，是胰腺癌，个把月时间就瘦脱了相，不到半年，就去世了。

温暖是第一批服装设计专业毕业的大学生，虽然跟着老公一起经营公司多年，但一直专心设计却不太插手公司管理的事情。许知远病倒后，一开始很多老员工不离不弃，温暖苦苦支撑公司，靠着温暖的设计，老员工的支持，许知远几个朋友的帮衬，公司也能维持的下去，可架不住许老二使坏，几次出现供货商反水，不能按时交货的情况。几次折腾下来，温暖顶账了公司的好几辆车，后来还抵押了和许知远婚后买的别墅，之后搬回了现在这个商品房，罗大炮来家访，看到孤儿寡母和普普通通的家庭，平时对晓晨也不太上心，更不会高看一眼。

晓晨是一个一有不好情绪就要写日记的孩子，这是他唯一的一个泄途径，他不敢跟妈妈说，晓晨知道妈妈在父亲去世后已经焦头烂额非常辛苦了，不能再给妈妈添麻烦了。

大喜看着晓晨写的日记，内心和少年贴的更近了。

“早上四点半起来给爸爸熬一点粥送去医院，看着爸爸吃了几口，爸爸说好吃，夸我乖，要我好好学习不要分心，我喜欢陪着爸爸，爸爸越来越瘦了，妈妈又守了一夜也很憔悴，妈妈还要去公司，一定很累，爸妈催促我去上学，可我想多和他们呆一会儿。”

“升初三了，换了班主任，老师问我为什么这几天总迟到早退，我说我家里有点事，老师有一点不高兴。老师说你是学委，班干部要起到榜样带头作用，以后要注意。我没有说话。”

"爸爸病的很重，很重，虽然医生叔叔让我先出去等，但医生和妈妈说的话，我在门口也都听到了，医生说最多能维持一个多月，让妈妈有心理准备。”

“快放学了，又早退了一会儿，我去医院看爸爸，在病房门口，听到爸爸和医生在说话，爸爸问医生，能不能想想办法给他个痛快，太遭罪太疼了。医生只能安慰爸爸，让他坚持坚持，爸爸又问医生能不能弄到安乐死，医生应付了几句说医院没有这种东西，然后匆匆忙忙就走了，路过门口看见我，还吓了他一跳，他什么都没和我说就走了，我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我知道爸爸放弃了，我有一点点怪他，就一点点，因为之前我一直有点相信会出现奇迹的，就一点点。”

“爸爸越来越瘦了，脾气也越来越差了，医院给的杜冷丁不够用，多亏了爸爸的好朋友韩叔叔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杜冷丁和各种止痛药，爸爸打针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用的杜冷丁也越来越多，有时候妈妈给他打针，有时候我给他打，这几天爸爸只有打完针才愿意跟我说几句话，聊聊天，嘱咐我好好学习。”

“从小到大，爸爸从来没有特别严厉的骂过我，总是微笑着给我讲道理，我知道爸爸妈妈给了我很好的生活，也知道他们开公司很辛苦，爸爸经常喝酒喝到吐，妈妈画图也画到很晚。我也一直很听话，从来不惹爸爸妈妈生气，但是今天爸爸对我脾气了，我在医院莫名其妙的烧了，不知道为什么，烧到了o度，爸爸说你怎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这么没用！告诉你不要乱吃东西从来不停！然后就躺在病床上，再也不跟我说话。其实我想跟爸爸解释，我没有乱吃东西，但又怕爸爸更生气。”

“爸爸每天都很难受，脸瘦的像扣了一个骷髅面具，有点吓人，每天昏迷的时间越来越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今天周末，下午爸爸清醒了一点，脸色也红润了一些，几天不愿意吃东西的爸爸却跟妈妈说要吃妈妈做的丸子，妈妈赶紧回家去做，让我在医院陪着爸爸。我跟爸爸聊天，突然爸爸昏迷了，脸色惨白，脸上的红润一点都没有了，大口大口的喘气，很费劲的样子，呼气多，吸气少，可能是呼吸动作大了，黄色的胶皮氧气管从鼻孔上掉下来了，爸爸脸色一下子就从惨白变成了蜡黄，有点可怕，也不再大口大口喘气了，我赶紧把管子重新给他插上，爸爸又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脸色由蜡黄又变成惨白，我摸摸爸爸的额头，没一会儿，氧气管又掉下来了，我没再动氧气管，坐回爸爸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陪着他。过了一会儿，护士姐姐来了，看到这个情况马上去叫来了医生，他们忙忙活活的应该是想抢救一下，应该就是例行公事吧，我知道爸爸不会再好起来了。我喊了一声，不要再动他了，就这样吧。医生护士们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护士姐姐问我妈妈去哪了，我说她去做饭了，一会儿就回来。妈妈最终也没见到爸爸最后一面，爸爸也没吃上丸子。”

“晚上宋铭杨跑来我家了，他知道我爸爸不在了，他一直坐在沙上陪着我，他只呆呆的看前面，也不说话，我也坐在沙上，也看前面，也不说话，过了好久他说你别太难过。我没说话。我其实，没有很难过。但我不敢这么跟宋铭杨说，我怕他觉得我不正常。妈妈去办爸爸的后事，让我一个人在家，告诉我别怕，她很快就回来，其实我不怕，我都初三了，都这么大了，我怕什么呢，宋铭杨在陪我，我心里踏实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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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喜默默的看着晓晨的日记，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越来越觉得窒息，只好仰起头大口大口的喘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大喜从未经历过至亲离世，自己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身体都很好，自己也从来没想象过他们其中一个如果经历生老病死，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也不敢想。

继续看下去，日记有段时间没更新，直到高二，又开始写了。

“妈妈最近很忙，我知道公司一定遇到了很多麻烦，小旭哥哥、韩叔叔、宋叔叔都在帮忙，但是好像公司离开的老员工越来越多了，我知道妈妈维持公司很吃力，房子都换掉了，车也没了好几辆，应该都还给银行了吧”

“宋铭杨最近总欺负我，他说我的妈妈和他的爸爸不清不楚，影响了他爸爸妈妈的感情，我跟他解释，一定是他误会了，我妈不是那样的人。宋叔叔只是帮妈妈订了一些货，但宋铭杨不信，我很生气，可是想到爸爸离开的那天，他陪着我在沙上呆的样子，我想他以后一定会弄清楚的，他会想明白的。”

“宋铭杨又带头打了我，虽然他没动手，但他一直在旁边看着那些人欺负我，我知道这些人都是他的朋友，都听他的话，已经好几次了，这次真的很疼，流了好多鼻血，但我最怕的还是被妈妈现，我怕妈妈担心，妈妈她已经够累了。我求宋铭杨帮帮我，宋铭杨骂我贱，还骂我妈妈，大家都在骂我妈妈，我再也不会原谅宋铭杨了，他可以欺负我，但不能伤害我妈妈，删掉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我再也不会理他了。”

“最近总是心慌，胸口憋闷，半夜还总是会惊醒，不知道为什么，我站在窗前，总想着要是跳下去会怎么样，不行！爸爸会骂我没用，我不是胆小鬼！不能当逃兵！我能挺过去，我不理他们就好，我不怕，我一个人呆着，谁都不理就好了，我好好学习，总能熬过去，考上大学就好了，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到时候也不让妈妈这么辛苦了，我们还可以去别的城市生活。”

“晚上睡不着，白天上课又困的睡不醒，成绩下滑好多，已经o多名了，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睡觉，数星星，数数，喝牛奶，都不管用，想吃安眠药，弄不到，好不容易睡着又总是惊醒，我不能认输，我得好好学习，我不能这么没用！”

最后一篇日记在一个星期前，大喜看完晓晨的日记，彻底失去力气，瘫靠在椅背，精疲力尽。默默的在心里郑重的跟晓晨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啊晓晨，刚开始的时候觉得你虽然很乖很懂事，却很软弱，甚至觉得你是个小窝囊废，真的很抱歉啊，你真的很勇敢，你一直没放弃，你真的是一个很棒的小孩，不，你是个男人，你比大喜哥哥还an，你比这世界上的很多人都要厉害，你真的很了不起，你才是顶天立地许晓晨啊！”

大喜呆坐在电脑前，扪心自问，如果换了我李大喜在这个年纪，遇到许晓晨这些遭遇，自己也许做的还远远不如晓晨，自己之前轻易的判断真的很对不起许晓晨，只是这最后的这个结局根本配不上这个孩子一直以来的坚持和努力。

不是每次经历风雨，都会看见彩虹，经过努力就能成功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人了。更多的人经历风雨后还可能再经历台风和洪水，拼尽全力最后结局惨淡却又无可奈何。

耳边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晓晨，先来吃饭吧”

大喜用力揉了揉眼睛，尽量提起精神：“好的，妈妈”

餐桌上有两个菜一个汤，一个红烧排骨，一个肉炒青笋，还有一个西红柿紫菜蛋花汤。

温暖有点不好意思：“妈妈怕你饿，就简单先弄了两个菜，你先吃，妈妈再给你做一个。。。。。。。”

大喜连忙握住温暖的手：“这就很好了呀，我们俩个吃已经足够了啊”

温暖缓缓坐下：“哦，好，那你多吃点”

味道很清淡，家常菜，不敢说多好吃，但是吃到胃里很舒服很妥帖。

一顿饭两人默默的吃，都不太说话，温暖偶尔抬头看看儿子，儿子吃的还挺香的，两个人把两菜一汤也都吃完了。

大喜拍拍肚子，对着温暖甜甜的笑：“吃的好饱呀妈妈，我来洗碗！”

温暖赶紧起身：“不用你不用你，你休息去吧”

“没事妈妈，我就当活动活动，也不能吃完就休息呀，你坐着吧，你工作一天了也很辛苦”

温暖犹犹豫豫的看着儿子：“那好吧”

大喜边洗碗边跟温暖聊天：“妈妈，下次我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温暖看着儿子不算高大的背影，心里很欣慰：“好的呀”，心想我的儿子真的好懂事啊，比起那些整天调皮捣蛋的熊孩子，我的宝贝就像个小天使呀。

晚上洗完澡，大喜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想着晓晨最后的那段难熬的日子里，是不是一样盯着这片天花板，他一定很无力很绝望吧，不，晓晨没有绝望过，他一直都是满怀希望的努力支撑。

大喜睡不着，干脆起来溜达溜达，看见手机上来一条短信，陌生号码没有备注：“今天没有等到放学，没有履行约定，明天继续，不能爽约，你明天会来吧，你脑袋怎么样了？”

大喜看了一眼，应该是宋铭杨，懒得搭理他，直接关机。溜达到客厅，看见温暖在客厅的大工作台上忙活着：“妈，这么晚了，还不睡么”

温暖看见儿子起来了，有点担心：“怎么了晓晨，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就是晚上吃的很饱，睡不着，起来活动活动”

大喜走近温暖看她画的图，在这个年代来看，应该算是很好的了，配色很舒服，但是要按照o年后的眼光来看，就有点过时了。大喜挨个翻看着设计稿：“这些都是妈妈设计的新款吗？”

温暖点点头：“嗯，下一季的新款，希望通过这次秀展能有机会得到更多订单”

“妈妈，公司现在是不是遇到很多困难？”

“别担心，妈妈会有办法的，你好好学习，不要操心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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