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的基因可以被筛查,自己的母亲绝对不会选择滕仲云。
这个男人缺乏最基本的同心,狠辣、狡诈、残忍,却又极度聪明,能把所有的阴暗面隐藏得天衣无缝,让别人看不出一点端倪。
当初滕时的母亲被他蒙蔽,以为他只是一个温柔成熟的企业家,直到被他利用殆尽才看清他的真面目——他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
小时候的滕时只敏感地不喜欢与父亲亲近,下意识害怕他,长大之后他才意识到滕仲云那是反社会人格。
那种冰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即便是再温柔的笑容都掩盖不了他对于任何人都没有感情的事实。
几分钟后,滕时站在了滕仲云的房前。
他敲了两下,推门走进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浓稠深厚的雪茄味道,书房的整体色调是暗棕色,最引人注目的是东侧的墙。
墙上的架子上摆放的不是书,而是各式各样的枪。
步枪、手枪、冲锋枪还有猎枪,简直像是警察局里的违禁品展示柜,却又在价格和品质上翻出十几倍。
那是滕仲云收藏中的冰山一角,滕时知道,在那面墙后,是几十平米的武器库。
滕仲云不信任任何人,只有杀伤性武器能带给他安全感。
小时候滕时很怕进这间书房,现在却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他走到距离桌子一米多的距离外站定:“您出差回来了。”
紫檀书桌的另一面,皮质转椅背对着门口冲着窗外,烟雾从椅子后幽幽散开,听到声音,椅子缓缓转过来。
阳光从背后的落地大窗投射到房间里,屋子里的灯很暗,男人的脸被光照亮一瞬,又没入阴影中,只有手中的雪茄亮着一点红色的火光。
那火光向旁边的沙发一点:“坐。”
“不坐了,我站着。”滕时淡淡道。
这样微妙的反抗似乎让男人觉得很有意思,啪的一声,桌上智能灯开了。
滕时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此时滕仲云的头发还没有全部花白,鹰隼一样的眸子却已经和二十年后相差无几,只是眼尾的皱纹更少,是正值壮年的模样。
“还在因为你母亲的事情生气?”滕仲云磕了磕手中的雪茄,“都过去半年了。”
滕时没说话,下颌的线条微微紧绷了起来。
滕仲云仔细端详着他的样子:“你这脾气,倒是跟你母亲很像。”
“您叫我来是为了从我身上看母亲影子的吗?”滕时冷冷说,“那您不如去她的墓碑前看她的遗像。”
这话说得已经很大逆不道了,但是滕仲云却并没有生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所以这就是你窃听我通讯设备的由吗,为了给你母亲出气?”
此话一出,滕时瞬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脸色煞白。
“那么及时地出现在江临,阻止凯斯的行动,看来我和凯斯的通话内容你听得一清二楚。”
滕仲云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滕时面前,巨大的阴影将滕时笼罩在其中。
滕时想要后退,却被滕仲云一把捏住下巴抬起来:“监控和窃听是什么时候装上的?我真不知道你还有这种能力,倒是小瞧你了。”
少年被迫和自己的父亲对视,他的睫毛因为恐惧和紧张而轻颤着,眼底却强硬得没有分毫游移,仿佛一只愤怒又绝望的小兽。
滕仲云将少年苍白柔弱的样子尽收眼底,心中竟有种莫名的兴奋和欣慰。
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儿子长相中大部分都更像他的母亲,只有那执拗又深黑的瞳孔,和自己如出一辙,仿佛什么都不能让其弯折,这样的性格让他很喜欢。
“卖掉我的股票,窃听我的私人电话,我真不知道你还能干出什么。”滕仲云徐徐道,“至于这么生气吗?”
滕时咬牙:“我母亲尸骨未寒,您就急着把那女人领进门,还问我至于吗!”
滕仲云笑容更深。
“所以您要惩罚我吗?”滕时仰起头。
他的下巴被轻轻一捏已经开始泛红,滕仲云试图从他的眼里捕捉到同样的颜色和要哭出来的痕迹,却失败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默许凯斯蒋家对付奚家吗?”滕仲云饶有兴致地反问道。
滕时盯着他,没出声。
“奚沛恒的人生顺风顺水,从小就是尖子生,保研上的国内最好的大学,之后又拿到了s国世界一流大学的物化学双学位硕士,再之后又有攻读了机械学的博士,有无数的发明专利,获得了无数世界级大奖。”
滕仲云说:“他是个天才,但这辈子过得太顺了,这导致他的性格温吞,没有太多的物欲,一心只求稳。”
果然。
滕时心中微动:“您早就想进入推进器行业,所以从底层爬起来,如狼似虎,有强烈欲望的凯斯更容易掌控是吗?”
“有的时候,”滕仲云看着他,目光堪称温柔,轻轻地说,“我觉得你才是最像我的孩子,甚至超过你大哥。”
滕时猛地挣动了一下,却没能挣脱滕仲云的桎梏。
“但是距离成为我,你还差得很远。”滕仲云靠近他的耳朵:“你以为我对凯斯的行为,真的只是默许吗?”
滕时的呼吸一滞。
“奚沛恒是一个天才,我曾经向他伸出过橄榄枝,邀请他合作,但是他拒绝了我。”滕仲云笑着,“未来世界会有两大蓝海,AI和新型交通,奚沛恒偏偏是这两项领域里最有潜力的领头羊。如果不能有一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那少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总是好的。”
滕时的手心微微渗出了冷汗。
他刚才的所有慌乱和愤怒的反应都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