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女子。
望枯抬过头,喃喃呼唤:“……晓宗主?”
一个三步之遥的久别重逢,晓拨雪偏生走了六步。
她还是老样子。
雪色人,惊鸿面。
虽容貌冰封于二十出头,身姿却已挂在黄昏岁暮,风干华年。
担得起一句,久病无医。
晓拨雪看向风浮濯,苍风凌着她的傲气:“倦空君,还不放手么?”
风浮濯的确不撒手,一揖改为躬身礼:“负卿宗晓宗主,久仰大名。望枯吃了太多苦,立身不易,我若抱着,也是替她分些劳累。”
晓拨雪话锋犀利:“倒不必如此拘礼,我与倦空君的年纪,只差两百年,或是说,刚好差个望枯。”
望枯:“……”
怎有为老不尊的暗讽之意?
——稀奇。
风浮濯神色不动:“好。”
晓拨雪漠笑:“白日里,倦空君救了我一命,我自当感激。只是我沉睡多日,醒来听了不少风言风语……其间,有一句话,是求娶望枯,我只当笑话去听。”
风浮濯:“是个笑话,但并非为假话。”
晓拨雪端身:“你可知,她原先要入我负卿宗修无情道的?”
风浮濯:“略有耳闻。”
晓拨雪:“不怕?”
风浮濯:“为何要怕。”
晓拨雪轻笑,便是风浮濯也没给好脸色:“惺惺作态可过不了我这一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风浮濯摇头:“从未奢求。”
相思豆埋下,就不怕长个万年。但若掐了根茎,未死也成空壳。
晓拨雪不退反进:“好,你不是说要救她么?今日你若不行,我便了结你这最后一缕命。”
望枯直肠子,怎知风浮濯与晓拨雪的弯弯绕绕,昂起脸,勒令人伺候着:“既然晓宗主都话,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刚好,倦空君的帕子都拿出了,我平躺此地如何?”
“就在我身上罢?地脏,也易划伤。”风浮濯面上波澜不惊,一手稳当抱人。
早已跟来、掩藏气息、攀附袖口偷看的一双结靡琴弦,望而生畏:……
一个天生享福命,一个天生吃苦命。
倒也算天作之合。
望枯勾起他脖子,歪头显好奇:“倦空君是被逐出佛门了么?”
风浮濯:“大抵如此。”
望枯不懂宽慰:“倒是可惜。”
风浮濯郑重:“我一介罪人,不值得可惜。
他自知不甘。
霎时,过往忽涌心头。
曾记,又是那三月三的仙界大殿。休忘尘的慷慨陈词,绕屋脊柱:“经由天道指引,魔界万苦尊正为祸乱根源,势必剿除!”
此言当初被一口否决,休忘尘却懂得力挽狂澜。魔界这方暗地却得来永昼,没了结界,而滚滚天雷也现身此地,两相铁证如山,这才换来今日仙魔一战。
告书下达四界,佛界为帮十二峰奸邪,需一并跟随。
帝君之命,不可违背。他因“殉情”一论,闹出笑柄,而被素君人等添油加醋,需困于笼残浮屠三年之久。
但风浮濯记得望枯所说——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不为再见她一眼。
也为哀魂羁旅轮回。
风浮濯又道:“我深知此举绝无道义可言,便不愿袖手旁观,从笼残浮屠夺门而出,再赴千里,生殉身之心。”
佛像脖上的五寸痕,因有所疏漏,再深三寸。
但当风浮濯叛逆这一回,跪地祈愿,再回时——却诡谲地愈合了四寸。
想来,先祖也知人世不该被兵戈残害。
而风浮濯还不忘私心。
——他也曾让结靡琴弦跑遍几界寻望枯,独有魔界还未踏足。见了她,虽不可肌肤相贴,但若是用那副有凄惨的模样,也实属不妥,便先去洗净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