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他想,也好,她走的时候也长了不少白发。
他们夫妻虽然未偕老,可也算共白头了吧。
受她所托,舒阳没有气馁。依旧积极地面对生活,尽力把舒玉抚养成人,又狠下心逼着她强身健体,以免和发妻一样过于体弱。
毕竟她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女儿。
“她与我一样容易气短,将来也不能受苦操劳。只是苦了你了,怕是要照料女儿一生。”发妻有气无力地揣着他的手。
夜里冷,那烛火在屋内独自摇曳,随时可能熄灭。
“你放心,我身体很好,哪怕人到九十岁,也能给七八十的老舒玉端茶倒水。”他把那个小女娃抱在怀中,哄着他最疼的师妹。
“天哪,你竟然也会有说笑的一天。”发妻噗哧一声笑了。
面前的男人低下头,心想,既然她喜欢,就多笑给她看。
可越是这么想,眼泪就越止不住。
她用瘦弱如老者般干枯的手指为他拭去泪水。哪能想到,这个不茍言笑的男人,可以在自己面前,又哭又笑呢?
何其幸运,与这样的他走过情深意重的这几年?
又何等惋惜,没命与他共度此生。
一曲终了。
舒阳从老旧泛黄的旧日回到了现实,看那初雪压枝头,早已物是人非。
他重新振作精神,走到女儿房前,敲响了她的房门。
“玉儿。”
“爹?”
舒阳走进少女闺房,闻着她爱点的香味。见她笛子还握在手里。
“你都听到啦?”舒玉有些局促不安。
“中途转音的地方走调了。”
“爹!!”舒玉抱怨了一声,微微脸红。
“我许久没教你了,生疏了啊。”舒阳一面说着,一面从衣袖里掏出自己那只笛,放在手里转圈把玩。
一头白发的他,神态却宛如少年,与平日里严肃认真的样子判若两人。
“怎样?”他颇有兴致地笑道:“我们父女二人许久没有吹上一曲了,今天有没有兴致和爹合奏一曲?”
“好啊!”舒玉开心地点头。
说话间,两个人来到外院,一高一矮地坐在那假石之上。齐刷刷拿起笛子演奏。
相视一笑后,一人吹长音一个吹辅音,很快整个山头都是悦耳的笛音。
阴阳剑派里的众弟子们都停下手中的事,如痴如醉地听着。
“师兄啊。”闻风笑坐在窗前,仰头看向窗外。
一时间百感交集,似是忘了身边还有个徒儿在给他倒茶。
他们夫妻也曾这样一起吹曲,那世间少有的绝佳合奏总是能让周围的人进入这般忘我的境界。
不光是自己,当年他们师兄弟的师尊也爱听这笛。
“无论何时听到,都得承认这是天籁之音呢。”皇少苍把茶碗放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