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州的除夕不会下雪,不会阴沉。
那天出了大太阳。
日头又红又圆,比红得流油的咸鸭蛋黄还诱人。
来黑匪山的短工们,每人领了工钱,居然还分得了一条腊肉或腊鱼。
大家满脸喜气地揣着钱,拎着肉,赶着回家好好过年。
这两三个月虽然累,但是值了!
而良民村的村民们则聚在村里一起吃饭,不论老少,每个人都分得了个红包。
大家都说,新年吉乐,来年会更好。
翠花婶子穿着柔软的棉布以上,吃了猪肘子,喝了屠苏酒,然后面颊熏红地把红包里的钱数了一遍又一遍。
她比之前又胖了一些,练缩骨功也没让她瘦下一点。
她知道自已是很容易胖的体质,但是以前从来没敢长胖。不仅是因为吃不饱,还怕长胖之后穿衣裳要多费一尺布。
可现在可以肆无忌惮地长胖,就是一种幸福,别人说她胖的时候,她越听越高兴。
若说来年会更好,翠花婶子想象不到,比这还好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黑匪山今年的年夜比去年热闹多了,除了爆竹一直噼里啪啦响之外,还有新增打铁花的表演。
人多了,会什么的都有,连打铁花的都有。
苏知知和薛澈都没见过什么是打铁花。
苏知知还以为是把铁打磨成一朵花的样子。
薛澈在京城只看过宫里放烟火,一炮千金,昂贵又好看,只不过瞬息即散。
村子外的空地上,临时搭建了打铁花的花棚。
打铁花的师傅赤膊上阵,将花棒浸入熔炉中,融化的铁水流入铁花棒。
师傅迅速且猛力地击打铁花棒,砰地一声!
漫天火树银花,金星如雨,绚烂地照亮夜空。
苏知知和薛澈都看呆了。
瞳孔中映的都是一片璀璨夺目的金芒。
冲天的火光里,新村民看得眼睛都红了。
他们差点忘了,原来铁与火可以是这样漂亮喜庆的东西。
无关杀戮和血腥,无关城破与流离。
魏七磕着瓜子笑:
“爷爷,真好看呐,还好没死,死了就看不到了。”
魏大栓听着孙子的话,喉间堵了一团雾气,说不出话来。
人群之中,只有一个人扫兴地忿忿摇头:
“浪费!真是太浪费铁了!”
空中一次又一次地升起万朵金花,而后倏然消散。
最后一次金花落下时,姿容胜瑶玉的郝村长走了出来,仿若乘着一片星雨下凡。
“各位村民,最近村里上下都辛苦了。如各位所见,我们村子和作坊都越来越大,再加上人人习武,需要的器具不少。
因此我们村增设打铁作坊,若大家有什么想打造的器具都可以说。”
白洵站在郝仁的左侧,随时准备着大声重复郝仁的话。
虽然郝仁现在有了个号角一样的东西可以扩音,但是比起他浑厚的嗓门还是差了一点。
秦老头拿着个小本本站在郝仁右侧,耳尖在风中动动,随时捕捉村民们的意见。
大家听说要打铁作坊,觉得那可就方便了呀。
秋锦玉先道:“给伙房再打两口大锅,再来几把菜刀。”
孔武“啊、啊啊”地挥手,想要一把很大很重的锤子。
村民们一个接一个说:
“要新的锄头、镰刀、铁锹、铁钩……”
苏知知站起来:“铁弹弓!”
薛澈也站起来:“能不能给我造一把剑?”
之前人群中忿忿道“浪费”的那个人拊掌跃起,胸有成竹道:
“好!我来给你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