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月,现在你知道我的苦衷了吧?”他道,“我从未想过害人!一切都是不得已,是一场意外!”
“你说我的灵识被鬼王吞噬,并非如此,我自始至终都保留着灵识,我努力做一个好父亲,好宗主。若不是我,你怎会拥有这样好的天资?有一双生来就能辨识妖鬼的眼睛?”
“原来那时候你就已经怨气入体了。”
“阿月,你不能怪我。”鬼王道,“我只是接受了自己鬼王的身份,所以站在鬼族的立场上做事。你对我防备至极,还是不相信我根本不想伤害你吗?”
“我可以向你保证,日后鬼族昌盛,三界称王之时,我亦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你依然可以追求你的长生大道,你重视的人,我一个都不会伤害。”
荆饮月抬眸看他。
他急声道,“我将你困在这里,只是不希望你阻碍我的计划,等过段时间,一切稳定下来,我自然会将你放出去。”
“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鬼王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天地之间,清者为灵气、浊者为怨气。清浊平衡,方能生生不息,灵气产生于各洲大大小小的聚灵地,这些聚灵地共同组合成一个天地聚灵大阵,因此能源源不断产生灵气,平衡怨气。”
荆饮月心头一跳。
“以天地为阵局来看,只要破坏掉其中一些关键位置的聚灵阵,就可以使这大阵失效,灵气消减,怨气暴涨。”
“从此以后,鬼族将成为三界最强盛的种族,现有的灵山、灵脉都将逐渐枯萎,三界的秩序将会改变,从前凡人依附仙门,往后仙门将衰落减少,鬼族将统治人族。”
他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人族赶尽杀绝,只是让三界换一个主宰罢了,势力兴衰,本也是天道循环的一部分。”
他说完,荆饮月陷入良久的沉默。
鬼王以为他终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松了口气,就听他问:“你的灵识为何没有被吞噬?”
他眸光蓦地一跳。
“你的心魔已经强悍无匹,成了众鬼之王,为何还要留下你这道可笑的灵识?”
“冥鬼生于蛮荒,根本不懂阵法,它怎么知道该破坏哪些聚灵地?”
荆饮月锐利冷眸望向他,如一道冰冷的剑气,令他感觉到切肤之寒。
“因为,你向它臣服了。”
“你发现打败不了它,就跪在它脚下投诚,为了让它承认你的价值,你出卖三界,绘制聚灵地的地图,你为它出谋划策,教它怎样一步步蚕食人界,到头来,你还要说一句,你做这一切都是不得已!”
“我——”
他还要狡辩,但荆饮月语气愈冷,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美化自己,推卸责任,说出的话全是扭曲事实,哪有一句真?”
“你抛妻弃子,对孩子不闻不问,让一个女人疯疯癫癫几十年,但你是个好父亲;你心魔横生,酿下大祸,枯竭灵池,但你是个好宗主;你投降鬼族,背叛人族,亲自定下毁灭人族的计划,但你是都是被逼的。”
他逼视着面前眼神闪躲的男人,语气冷到了极点,“你自私、懦弱、歹毒,还要用深情、负责、不得已来伪装自己,你虚伪得令人恶心。”
“你自己跪服在鬼王的淫威下,还要我来认同你,天底下可有你这样的父亲!”
“荆饮月!”
他厉喝一声,那虚伪的面具戴久了,自己也以为是真的,认为自己是不得已的,他跟心魔抗争了几百年,他努力过了,不能怪他!
如今真相被他血淋淋戳开,叫他如何不刺痛?那一句父亲,更令他双眼发红,身后的影子倏然拉长变大,恐怖的怨气充斥着整间房间,蜡烛瞬间湮灭,那影子才是真正的鬼王,他从房顶俯视着依附自己的男人,他是如此渺小,根本不在他眼内。
影子倏然凑近荆饮月,抬手,狠狠掐在了他脖颈上!
“不!”玉郎惊呼道:“别杀他!”
“闭嘴。”
阴沉的喝声响起,玉郎脸色发白,颓然倒在地上。
那锐利的鬼爪扼住了荆饮月的咽喉,白皙修长的脖颈上瞬间出现可怖的青紫淤痕,他脸上褪去了血色。
从未感受过这样浓烈的怨气,仿佛被灭顶的海水倒灌,他艰难呼吸,说不出一个字来,唯有一一双眼睛,还能冷冷看着行凶的恶鬼,眸光一丝不颤。
半晌。
夺命的鬼爪松开,他被狠狠掼倒在地上。
“哼。”鬼王的声音回荡在房间,“该毁的聚灵地已毁,灵气衰退只是时间问题,本尊要做的,只是等待。”
“等人族解决了落月山的金乌,转头想对付吾族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本尊暂且留着你这条命,到时让你亲眼看看,人族衰落,鬼族崛起,那将是何等的盛景!”
那浓烈怨气散去,缓缓收拢回玉郎身上。
荆玉郎看了一眼倒地的儿子,脖子上印着骇人的青痕,犹豫片刻,终是没有去扶他,劝道:“阿月,你也听到了,如今一切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你就不要再生事了,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吧。”
荆饮月抬眸。
他的眸光太寒太利,如同一弯清冷的月,荆玉郎不敢看他,回身往外走。房门打开,门外传来鬼将惊慌失措的声音:“吾王,不好了,人间的太阳消失了,金乌死了!”
鬼王一怔。
他身后荆饮月闻言,眸中泛起一丝骄傲,是小溪,她做到了。
得到消息,鬼王匆匆离去。
荆饮月从地上爬起来,轻抚过脖子上伤处,这伤口伴随着鬼王怨气,一碰就刺痛非常,他眉心微蹙,乌九明死了,不知小溪现在怎样了?有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