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已经起得够早的了,到村口的大榕树下才发现,像他们这么早的庄稼人比比皆是,有的扛着锄头,有的背着背篓,有的端着洗衣盆,都朝村口的牌楼走去。
成群的妇人看见了这两个,停下刚才正说的,忍不住谈论起他们:“这俩儿也去赶墟?”
“看这架势是。”
“我倒想看看有钱人家的哥儿在咱们这种乡下集市都买什么,不会买菜还给赏钱吧?”
“没准还真给。我听说啊,付老板将家中的哥儿嫁出去以后,了却了一桩心事,心宽了,现在生意也不做,到处游山玩水去了,你说他家底能薄吗?他就缘哥儿一个孩子,家底不留给他留给谁?”
“翠蓉呢,刚才不还在这吗,怎没一晃眼就不见了?这事儿问她呀,她是亲家,最清楚不过了。”
“刚刚还在这呢,不会回去上茅房了吧?”
“你们都待在这,我去她家里找找。”
“赶紧赶紧,一会儿人走远了。”
付冬缘能感受到哪些视线在看他,哪些不是。想是自己也是这个村子的“风云”人物,凡事经过的都要好奇地打量他一眼。
放以往他可以很坦然,今天的情况有略微的不同。
付冬缘尽量操控自己的双腿让自己走得得平和端正,也祈祷身后的小崽子就这么睡着,不要被吵醒,也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他们本就走在路的边缘,离人聚集的地方远,有声音也很模糊,传不到他们耳朵里。这么走到牌楼之外,大家都相安无事。
怕就怕那种特意走过来要同你攀谈的人,一旦走得近了,身后的棘手之物露出端倪就不容易掩藏。
比刻意攀谈的人更可怕的是熊孩子,因为你猜不准他的意图。你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他要使坏,但不知道他使的是哪种坏。
这会儿朝付冬缘和周劲走来的就有一个,是周劲同父异母的弟弟,随母姓,叫陈天明。
陈天明是他娘陈翠蓉的授意下来的,他娘说他那个忘恩负义的大哥娶了有钱的夫郎,日日吃香喝辣,过得可滋润了,完全忘了自己家对他的栽培。
他在自己家吃了这么多年的白食,如今有了好东西,也不分他们一些,谁心里气得过!
他娘说这人的好东西都装在背篓里,他倒要去缠上一缠,看看里头都有什么。
治熊孩子
付冬缘和周劲带着狼崽子出来不是没有多备几手,毕竟得应对路上可能会发生的各种变故,他们要有确切的说法和足够的信心应付过去。
河源村的人与狼有世仇,在山里遇见了,无论大小,格杀勿论,这就导致除了那一支常年在深山行走的猎狼队伍,其余的没有多少的几率会在日常生活中遇见狼。有的至死可能都没见过。
甚至在这个村子里,连谈论狼都是一件禁忌。大家都不提,都不交流,也不了解,可不就给了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付东缘第一眼看见软毛,就喊它“狗崽”,不了解的都这样,潜意识会觉得这是一只活泼可爱的狗崽子,而非无恶不作的狼。
需要顾虑的是村中白色的狗少见,所以出门之前,付东缘特意给软毛化了个妆,参考的就是二狗身上的配色。这是农村田园犬常见的配色。
巧就巧在,出嫁前,付东缘他爹在付冬缘带去夫家的木箱笼里放了一套绘画颜料,调一调就能用,极大程度地替他们节省了找染料的时间与精力。
还有一点需要防备的是软毛的叫声,毕竟是狼,嗷呜嗷呜叫的时候架势可和狗不同,但软毛好的一点在于,只要嘴边有吃的,它就不叫。
往背篓里放两个杂粮馒头,它啃饱了睡,睡饱了啃,可以很安静。
这也能遮掩过去。
有应对心里就有底气,陈天明来的时候,周劲与付东缘面上皆是不惧。
周劲比付东缘多了一重感情色彩,那就是厌恶。
他这个后弟小小年纪性子就很坏,不学无术,撒诈捣虚,村中的小孩看到他都是调头就跑。周劲并不想这个人离哥儿太近,就主动迎了上去。
“大哥。”陈天明拿出他在长辈面前惯用的好颜色,笑嘻嘻地叫道,要放以前,遇着了能叫声“喂”就不错了,多数是颐指气使的,“你这是要去走亲戚,还是要去谁家拜访啊?带这么多东西。”
“挡住路了,我们要过去。”周劲并不想会这个人,冷着声说。
陈天明十岁的身子,已经要到周劲肩头那么高了。他很胖,非常的胖,在泥地上一踩一个坑的那种胖。付东缘在周劲身后看着,不由得想起小楼。小楼十二岁,比他大两岁,但身子骨还没陈天明的一半大。身上的肉就更别说了,这个后弟的四肢随便砍一截下来,刮出来的肉可能都比小楼身上的多。
这般苛待了,还要榨干小楼最后的价值,将他卖给牙行,换一笔建新房的钱财,付东缘都不能想象这一家子的心肝是用什么做的。
“咱哥俩这么久没见了,说两句又怎么了?”陈天明眯着眼睛笑,他眼睛本就不大,眯起来之后,细得跟狐狸眼似的,看起来就一脸奸相。
“我们赶时间,没空跟你扯闲话。”周劲冷着脸说。
陈天明脑袋探到周劲身后看一眼,看的既是周劲身后的背篓,也是他身后这位新娶的夫郎。他瞧见这位哥夫郎身上也有一个背篓,里头沉甸甸的,像是装了好些东西。
“你们要去谁家啊?这么急,还带这么多好东西。”
嘴里绕来绕去就这么一个问题,周劲不愿陪他多耗时间,就答了:“去赶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