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淡月照三更,
白露洗空河汉明。
八月七日,三更,王奎府衙。
朱红大门早就被从内反锁住,王府上下所有的家丁、女婢、家眷全被反手束缚住,聚在后院。十多个黑衣人手持大刀,恶狠狠地看着这一院子的人。
王奎府中所有的人都不敢动,其中一人正要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想要溜出去,但刀光一闪,他的头颅也被黑衣人砍了下来。
为的男人就是李晴柔救出的男人,火光映亮了他脸上的刀疤,目中疏离而凉薄。在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戴着斗篷蒙面的黑衣女人,默默地坐在一侧。她就像是一缕青烟,清冷而孤傲,让人看不透,让人无法直视,一双黛眉如月牙,但眉梢却是锐利如刀,隐隐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杀机。
哭声震天,相熟的人挨挤在一起,瑟瑟缩缩的,恐惧地看着这些黑衣人。
最前面反绑着跪在地上的老翁,正是王奎。
此刻王奎双目迸射火光,那是一种极度的悲愤与怨恨,他没有一声叹息,没有一滴眼泪,怒吼道:“你这竖子小儿!快把老夫放开!你们这群屠夫!”
被骂得男人淡漠地觑一眼王奎,道:“王叔父,你举家投靠妖后曹氏,为非作歹,恶事做尽,当时,你就该想到会有今日之祸。”
王奎是临安侯王应钦的远房堂兄,早在三十多年前,便已经投靠了当时仍为贵妃的曹氏。那王太后见家族中人如此不争气,心灰意冷地礼佛而去。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孙会做出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但是,事实就在眼前,她不得不相信。
王奎听男人所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狞笑道:“我为非作歹?我恶事做尽?竖子小儿,你的父亲那老匹夫又如何?他就是顶天立地好男儿了吗?”
男人目中寒光乍现,向身侧的人一努嘴。
身侧的阿大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手起刀落,一条血淋淋的胳膊在月下划出一道抛物线,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啊!!!!”
王奎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被削掉右胳膊的地方仍然咕咕地流着血,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滑落,王奎疼得眼冒金星,嘴里叠声破口大骂:“竖子小儿!竖子小儿!你这遭天杀的竖子小儿!老夫下地狱也会缠着你!你这泼皮竖子小儿!”
他身后的众位夫人皆是一惊,平素她们久居在后宅斗得你死我活,哪里见过如此场景?今日却顾不得宿怨挤在一起,抖若筛糠。仿佛挨得紧一些,就不会害怕了一般。
男人薄薄的唇线压出一个字:“水!”
身侧的阿大心领神会,舀起一瓢早就备好的盐水,呼啦地泼在了王奎被削了手臂的伤处,庭院中再次传来王奎震天的嚎叫声。
血花飞溅,小院里一片死寂,无数双不敢置信的眼睛看着这一幕。
半晌过去,男人微微俯身,负手瞧着地上打滚的王奎,冷冽开口问道:“王奎,清醒了吗?”
经过一轮折磨,王奎的气焰终于被消磨得差不多了。此时,他狼狈得像一条巨虫趴在地上,左脸贴在地上深深地喘息,疲惫道:“你们杀了我吧!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
男人邪魅一笑,冷冷道:“还早得很呐!王叔父叫小可竖子小儿,小可怎能不让王大人瞧瞧我这竖子小儿的手段!”
接着,便回身执瓢舀起一瓢不知名的液体,慢条斯理道:“王大人可知我大礼朝最贵的调料是什么么?是胡椒。这一味汤药是为辣椒和胡椒调就,用给王叔父的右臂,王叔父您说怎么样?”
王奎有气无力道:“你……你究竟要干什么?你要老夫的命……拿去便是,何必……何必折磨于老夫呢?”
“王叔父不愿啊,那……”
男人脚尖一崩,踢起一把刀握在手中。
一手持刀,一手执瓢,慢慢地踱步走向王奎的身后,残忍至极道:“那,王大人既然不愿意,便让您的夫人试一试吧。她怎么样?瞧着样貌吧,年纪还小,小可都有些不忍心呢!”
男人的刀搭在最左边的女子肩上,刀触上自己的一瞬间,女子浑身一个激灵,大口大口地喘气。她身边的其他夫人则默默地离得远了一些,一边庆幸男人挑的不是自己,同时恐惧下一个会是自己。
这是王奎最小的夫人,去年才入的府,还找了老嬷嬷开蒙教导,王奎自己都没舍得动过几回。
王奎扭动了一下,如同蛆一般挪到了男人脚边。
他的嗓子已经嚎哑了,嘎嘎的十分难听,可为了他的美妾还是抗争道:“你……你有什么冲老夫来!欺负女人算是什么本事?!砍我,来啊!你砍老夫的!”
男人撇撇薄唇,露出残酷的笑意,忽地回身,刀落在了大夫人肩上。肩膀一歪,大夫人被削去了左肩,一声凄厉的嚎叫划破天际,大夫人已经疼得昏死了过去。
“夫人!!!”
王奎声嘶声裂肺地嚎叫,崩溃地扑在地上,呜呜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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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虽老,却是他最亲近之人,比之小妾,他更加不舍。
而其余的姬妾均伏在地上嚎啕大哭,不知为何会惹此祸端。
坐在椅子上不一语的黑衣蒙面女人终于呵斥道:“好了!溪儿!”
男人的手停了下来,唇角一勾,退回了女人身侧。
女人站起身来,默默地走向王奎,问道:“王奎我问你,三十七年前,花丛霜的案子,你有没有参与?”
花丛霜……
王奎听到这个名字,瞳孔一缩,身子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女子继续问道:“有,还是没有?”
一道悔恨的泪水慢慢地滑下,在黑夜中女人没看到,只是见王奎微不可察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