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曜不慌不忙的道:“年下时,陛下深感太上皇养育教导之恩情难以回报,因此想到后宫里众位娘娘入宫多年,家里亲人寻常难得一见,便想着每月逢二六日期,准许各家诰命入宫看视。”
沈曜说完,众人皆是一愣,随即大喜,只有黛玉淡淡的。
沈曜趁机提出和黛玉出去走走,史太君才知道了这样一件大喜事,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让他们出去玩,她揽着贾宝玉笑的合不拢嘴,贾宝玉也不能跟着出去了。
走到一个僻静的小路上,沈曜道:“姐姐送我的衣裳极好,只是我不舍得穿,只在除夕那日穿了半日就收起来了。”
黛玉道:“从前娘给你做了衣裳,你穿了七八日都不舍得换,我做的你却只穿半日,可见是我到底比不上娘的手艺。”
沈曜看向黛玉,轻轻道:“姐姐也想念舅母了,是吗?”
黛玉自己时虽会伤怀落泪,但在外人跟前一向掩饰的极好,方才在众人面前时她也能若无其事,此时只有她和沈曜在,黛玉才忍不住了。
泪水顺着脸颊簌簌落下,黛玉哭的说不出话来。
沈曜晓得黛玉委屈,须得发泄一番,不多说话,只先让黛玉痛快的哭了一场,他站在一旁挡住后头远远的跟着的嬷嬷丫鬟们的视线。
黛玉哭道:“我想回家。”
沈曜知道黛玉现在更需要的是有个人听她把自己满肚子的委屈说完,他沉默着掏出手帕来给黛玉擦眼泪。
泪珠滚滚而下,黛玉泣声道:“我不想在这里了,从来时我就一直小心翼翼,唯恐失了礼数,这里那样多的规矩都同家里不一样,我都默默的改了,不敢多说一个字,怕给他们添麻
烦,外祖母说让我将这里当成和家里一样,可哪里能一样呢?这里满府里都是外人,即使我该尽的礼数都尽了,不管是刚来的时候,还是这次过年,长辈们同辈们的礼,我都送到了,一个人都没有落下,可……我也不求她们记我的好,可好歹不能……不能嘴上说着长辈慈爱、姐妹亲热,做起来又是另一套,如此言行不一,众目睽睽之下那样让我难堪,哪里是长辈,又怎么算是姐妹?”
沈曜尚不知道黛玉所经历的事情,但听黛玉所言,便知道是贾家的人给了黛玉委屈受,她为人单纯,旁人说什么都能当真,哪里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心口不一、佛口蛇心呢?
沈曜见黛玉哭的实在厉害,怕她受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姐姐慢些,慢慢喘口气再说话。”
“我实在不明白……”黛玉轻轻抽噎道,“我知道自己不如别人讨喜,我不会说好听的话讨好她们,她们不喜欢只管不搭理我就是了,我难道碍到她们什么了?何苦如此……”
“谁说的?”沈曜道,“姐姐怎么不讨喜了,姐姐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那些人不喜欢姐姐,不是眼瞎就是心瞎,姐姐怎么反倒怪自己了?是谁在姐姐跟前说三道四了吗?姐姐告诉我,我去给他请太医来看看。”
黛玉一愣,扑哧一下破涕为笑,眼露怀念道:“久哥儿,我好久没见你了。”
上一次,
沈曜在黛玉面前这样说好听的话讨她开心,是什么时候了?
沈曜也想起了从前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他愧疚道:“是我不好,姐姐,我没办法将姐姐接出贾府,我连日日来见姐姐都做不到。姐姐受了委屈,我都不能知道,若不是昨日恰好是黄院判来请脉,我还不知道姐姐受了这样大的委屈,都无处可说。”
黛玉轻轻摇头,道:“我才在贾府待了这几个月,便处处不得安生,你在宫里这几年,难道比我好了?”
沈曜轻松的笑道:“我在宫里有陛下护着,有什么为难的?姐姐看我送你的那些东西,还有黄院判,从前黄院判只给太上皇和陛下请脉,我到了宫里后,陛下还让他给我诊脉,如今姐姐来了京城,我求了陛下,陛下也允了,若是旁人,陛下可不会允的。”
黛玉只是柔柔的看着他,等他说完,才道:“外祖母家里有三个孙女,外祖母待她们也不如我,我在外祖母那里只比她最喜欢的孙儿差了一点,之前我还觉得这样对她们未免太不公平,在送她们年礼时特意厚了几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倒不必。外祖母待我再好,我都是客人,都是外人,到了我和她的孙女有冲突时,亲疏远近分明,她当然得向着她的亲孙女了。”
“你也不必说那些话哄我,陛下待你再好,比他的亲儿子好,那又如何呢?有一日……陛下当然还是向着
他的亲儿子。”黛玉以己度人,想的清楚明白,“我将我的处境、烦忧都如实告诉你了,你却对我隐瞒,久哥儿,难道你也同我生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