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羡气得齿关打颤:“我不学无?术?你在我这么大的年?纪又好到哪里去了?你不是也被祖父绑在书房里,硬让你考个功名出来吗!那?你考了吗!”
“你!你再顶嘴?!还敢说书房?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绑到柴房去。”
柳南钦觉得自个儿在外人面前也算体面了,怎么摊上这么个玩意儿做弟弟,每回都能把自己气到七窍生烟,毫无?风度可言。
书房之外的松树前正立着两个人,眼睛眨也不眨地往这边瞧。
果然还是别人家的热闹好看?,李怀远负着手乐呵呵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柳南羡吵不过他哥,正打算寻个机会逃走,一抬头冷不丁看?见书房门口的李怀远,瞬时眼神?一亮,拔腿就?往过跑。
“世子,您来评评理,我从江大侠那?里得了两坛陈酿,我哥非说这是来路不明的东西,要把它给砸了。”
柳南钦咬牙:“你不怕把自己给喝死啊!什?么大侠,我看?就?是个懂点三脚猫功夫的江湖骗子罢了,这种人你以后少来往。”
你一言我一语,李怀远被聒得耳朵疼,他只是想看?个热闹,并不想变成热闹本身。
于是让他们?俩一人站一侧,一直往后退,直到退到彼此都听不清对方说什?么为止,然后又找了个情?绪稳定的小厮在当中传话。真是奇了,那?些伤人的话一经转述,竟有了几分关切之意,两人吵着吵着也就?平息了下来。
沈今禾自知人微言轻,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掺和进去,装傻充愣地左瞅瞅右瞧瞧,正瞧得起?劲儿,视线不经意就?落在了廊庑下一抹墨蓝色的衣袍上。
很显然那?人也看?见了她。
眸底划过一丝诧异,沈今禾疾步向那?人走近,待看?清了他的容貌,顿时瞠目而视,下意识脱口而出:
“表哥!”
书房门口那?几个吵架的和劝架的,乍然都息了声,齐齐凑过来道:“表哥?!”
表兄表妹的戏文最是好看……
沈今禾愣着说不出话来,还?是柳南钦先反应上来,拱了拱手朝墨衣男子道:“方才只顾着教训那?小子,倒把贵客给忘了,失了礼数,还?望郑先生见谅。”
“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是以前祖父的门生郑元郑先生,从老家赶往上京准备参加今年的春闱,路过浔阳,在鄙府借住几日。”
说罢又依次介绍了李怀远几人。几人寒暄过后,柳南钦又将话头扯了回来:“方才沈编修怎么叫郑先生表哥?二?位莫非认识?”
沈今禾已经从刚刚的惊愕中回过神来,知道柳南钦必有此一问,想好了对词,开始一本正经地?编瞎话:
“我的身世诸位也知晓,六七岁之后就没再同舅父那?边的亲戚往来过,所以刚才乍一看到郑先生,觉得与印象中一位远房表哥十分相?像,一激动,这?才无口遮拦地?喊了出来。”
“不知诸位能否让我与郑先生独处片刻……”沈今禾难为?情道:“若真是一门亲戚,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怕谈起往事?来难免会情不自禁,在外人面前惹了笑话。”
柳南钦一听,立马先回头去看李怀远,果见他眸光不善地?盯着那?道墨蓝色的影子,这?才道:“好说好说,你们若真是表兄表妹,也算苍天有眼,叫沈编修在这?世上多了个亲人,郑先生也算不虚此行了。”
说罢又眼珠一转,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如去水榭一叙,那?处风景好,我让人送些茶点过去。”
“多谢。”郑先生行了礼,又看向沈今禾:“沈编修请。”
看着那?两人肩并着肩离去,李怀远腹中窜起一股无名火气,心里盘算着哪天直接一把火把柳府烧光了事?。
柳南钦自然知晓他心里想什?么,故意在一旁煽风点火:“哎,自古以来,表兄表妹的戏文都是最好看的,话本也最畅销,是吧南羡?”
柳南羡道:“不是啊,我就最喜欢看江湖儿女,快意恩仇。”
“……”
柳南钦看着自己这?位没什?么慧根的弟弟,敲了敲眉心:“行了,你玩去吧。”
话音刚落,就见身侧之人“咻”地?一下没了人影。
书房外的松树下,一眨眼的功夫,看热闹的人就变成了热闹本身,咬牙切齿的人倒成了个看热闹的。
“不是说、入夜之后才回来吗?”李怀远咬牙道。
“哎呀事?儿没谈成,恰巧碰见郑先生,就一同回府了。”
此处隔着一汪湖水,正好能看到水榭那?边的身影。今日碧空如洗,湖水对面的风景可谓是一览无遗。
柳南钦上下打量着一旁黑着脸的人,幸灾乐祸道:“看你的反应,恰可证明我昨日给你建议的法子十分管用啊。”
李怀远没搭理他,他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你看啊,沈编修仅仅只是和郑先生叙叙旧而?已,你都能醋成这?样,啧啧,可想而?知,你要是在春花宴上对那?位慕容天仙表现出几分殷切,那?沈编修还?不得气吐血啊。”
“你闭嘴吧。”
“事?实而?已……喂喂喂,你干嘛!”柳南钦一转身,忽见李怀远从花匠那?里要了把修花的枝剪,目光阴寒恻恻,打量着自己那?株天价的罗汉松。
“咔嚓”一剪子下去,右边延伸出来的一团枝叶应声掉在地?上。
“你是不是有病,剪我的景观干什?么!”
“哦,它两边不齐整,右侧凸出太多,太难看了。我忍了好几年,今日实在是忍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