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摆到哪一边,他就一张脸堵向那里,还挑衅似的抬眉勾嘴角,一副‘来呀来呀看你能奈我何’的作态。
孕妇要急得跺脚,供着肚子撒娇不干,白先生从小男人身后出来,把人拉开。
说来也巧,何思思无意一瞥,惊奇地发现,小男人腕处的大手顺着下滑,手指不安分地轻摸,钻进人家手心里悄悄挠了两下。
像安抚,又似调情,指间生花,游刃有余。
何思思看得脸热心跳,不过她自知兹事体大,即刻收敛,白耀为她拉过一旁座椅,叫她蒋夫人,让她上座,注意身体安全。
女人道了谢,一坐上便如换了个人,面色如霜,只淡淡使了个眼色,蒋东兴就被人反剪双臂,脸向下按到菜汤里。
同来的村民失色大惊,骚乱还未起,被后来的那些保镖一概控制。
即便是满景楼二楼深处最僻静的高端预约制包房,也还是招来了不少店员服务生,女人一并让保镖处理了。
之后,她转脸对白耀绽出一个温婉又内秀的笑。
“白先生,您可千万别怪罪,我们蒋家可不都是他那样的货色,”何思思本是娇声娇气,说到蒋兴东时投去的目光几多凶狠,语气也冷厉。
她转而又对白耀笑笑,温声道:“蒋家家大业大,经商多年,是真真正正的生意人,做的也是沾不得一点黑的公家产业。”
“白先生大人大量,一定不要同这不懂事的小毛孩儿计较,霆新与东崎是要共赢的,”女人下意识轻抚高耸的肚子,眉间得意之色尽显:“我家那口子也是这意思。”
房中情形由此变得清晰明了。
韩泽玉心中了然,他太懂富贵人家那些幽幽深宅内上不得台面的纷争,你死我活的缠斗。
可以猜得到,这个女人大概是蒋东兴的养母,从年龄看,应该是小妈,这就是在为肚里的孩子筹谋,欲要走得稳那便要清障,蒋兴东就成了那颗路上硌脚,令人嫌恶的杂石。
“好说。”白耀沉稳,语气淡淡。
不会再有反转,也不可能有什么悬念,这一场局破了。
手机这样的通讯工具又没收,动动手指召唤友军过来,对白耀来讲小得不值一提,不做万全准备,不认准你命门,且随时可以上手锁掉,他又怎会轻易把自己送上。
蒋家内院争斗,与蒋东兴的对家联手,是一件太信手拈来的事。
大概在蒋公子沾沾自喜于获得敌方底细的同时,白耀早把他们家整个吃透,心思海一般深,锋芒不露间将乾坤翻弄于掌心,这就是白耀,从来都是他。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即便偶尔露出一两处破绽,等你翻回头看,那也不过是他诱你入局的一种战法罢了。
女人再一次发话,蒋东兴被要求给白耀道歉,即便他的脸仍然在菜汤里。
何思思绝不会放过任意一个凌辱敌手的机会。
蒋家家主蒋世达前后一共娶过四房,拥有四段婚姻,这是第五任夫人,膝下多女,之前都些嫁出去的姊姊妹妹,男丁只有蒋东兴一人。
当然,不包括这位还未降生的孩子。
蒋东兴自是不干,挣得餐桌不住晃动,盘碗互撞,不少汤汁菜饭泼洒飞溅,按在桌上的半身遭了殃,头发全是稀汤剩饭,凄惨至极。
何思思开始动用手段,视频直拨老公那里。
大庭广众下处理家事。
视频上,蒋世达命人对着拍,手一挥,一记耳光扇在蒋东兴母亲脸上,怒斥她生的孽子,让她管教,蒋母眼泪大颗往下掉,屏的那一端是传来的隐隐啜泣和胆怯发着抖的身体。
再没有什么比当众羞辱母亲更能叫一个七尺男儿屈服。
韩泽玉不想再看,垂下眼。
谁知这位夫人来了兴致,在蒋东兴哑着声,断断续续说完那声‘对…不起,白,白先生…我错了’后,又让他给白耀下跪。
身怀六甲还要亲赴前线,如此一个手腕歹毒,心肠刚硬的蛇蝎美人,想必前途无可限量,韩泽玉真想当场砸了手中的瓶,为夫人庆贺。
“合作愉快,蒋夫人。”
没等何思思有所反应,白耀头也没回,带着韩泽玉出了包房。
身后女人提着声调,兴奋地与他俩道别,有空来家里坐坐啊。
雪停了,整个城市银装素裹。
树梢,屋顶,窗棂,道沿,电线全是一层松软浮雪,风一吹,仿佛还在下。
韩泽玉雪地上踩着前方人身后的脚印,亦步亦趋跟着。
蒋兴东的境遇在一定程度与自己类似,只不过运气差之千里,完全不同的命运,这是韩泽玉时至当下才幡然醒悟到的。
白晴颐指气使,气焰熏天,跋扈却不歹毒,骄矜却不残暴,与何思思那样的毒妇根本没有可比性,不过是个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普通女人。
韩泽玉抬起眼,前面男人高大的身影,深黑的衣,宽展的背,仿佛一座拔地而起的苍山。
在过往的那些岁中,无论何时何地,特别是自己低潮的时候,总会有白耀的一隅之地,他们分庭抗礼,对峙相争,表面祥和无事,底下你死我活,可白耀始终在那里,从没与他远离。
很意外,韩泽玉就那么奇特地想起那只窗边的小兔。
一只可爱暖心的毛绒小玩偶,以及那后面爱耍宝,会哄人的小男孩。
他运气不差的,真的。
车露天停着,一场风雪要先热车,白耀打燃皮卡,倚着车身低头点烟。
仰头,一缕烟气喷入夜空,淡淡散开。
“韩泽玉。”
思绪没能及时回来,韩泽玉愣了下,才察觉白耀再叫,他走上前,眨眨眼,静待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