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药散无解的……幸得玲儿之错并未给殿下造成更大的困扰……玲儿若不说便没机会再与殿下说……”玲儿想笑着安慰自己的公主殿下,可她一笑嘴角涌出黑血。她扭头看向一旁早已哭成泪人的妙儿,“照顾好殿下……来世……”继续为知己。
黑血涌动,牵扯着女子本就伤痕遍布的身体,渐渐地她听到周遭的声音变得模糊,最终阖上双目。
太医官来到时,玲儿已被转入她曾经在的公主府卧屋。女子双目紧闭,身体已被换过衣服,伤疤更为显露,而她青紫的脸上竟有一抹淡淡的微笑。
叶秦虞吩咐侍卫将玲儿的尸首好生安葬后便在主殿静坐着,她手中握着那张血书,神情淡漠。妙儿守在一旁不敢吱声,只得静静地守在济安公主身旁。
“大理寺不去了,我要进宫。”叶秦虞甩下一句冷意十足的话,拂袖而去。
御书房。
五皇子叶疏衍正跟皇帝呈报户部事宜,正巧济安公主进宫。
叶秦虞愤愤地将事情经过告知皇帝,禧景帝默了半晌。高位的帝王将目光移至五皇子身上,问道,“小五,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
只见同样沉默了许久的叶疏衍拱手作揖,清脆的嗓音在殿内响起:“父皇,儿臣认为沈二公子沈扬折辱女子,意图谋害公主名声,按我朝律法应当移交刑部,由刑部与大理寺按律惩处。”
禧景帝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视线落在叶疏衍那双同爱妻极为相似的眉眼上,稍微叹息。
“移交刑部,可看出父皇明察治理之策,此其一。此案涉及皇姑姑,不应由父皇主张查办,此其二。”叶疏衍再次拱手朝禧景帝作揖,“此乃儿臣拙见。”
叶秦虞暗自点头,心知这于帝皇而言已是较好的做法。
“如此,甚好。你先退下吧,朕有些事要与秦虞相商。”禧景帝道。叶疏衍了然,称公主之名,这便是私事了,拱手告退。
御用内侍总管郭安看着叶疏衍离开的方向,想起前几日的事。
那时太医院呈报脉案,五皇子因受寒再加上幼时的病根染了风寒。禧景帝批阅奏折的手微微一顿,神情淡然。
片刻,禧景帝捏了捏眉心,“鹤之……”
郭安公公眼观鼻鼻观心,笑言:“五殿下有些发热,太医官去瞧过,殿下好了许多。陛下可要去瞧瞧?”
禧景帝闻言,沉默片刻,“罢了,有太医便行。”
回想到这,郭安心中暗自摇头,陛下这到底还是疼五皇子的啊,如今又有重用之势。
叶疏衍走到集市上,此时年关将至,灯火阑珊。商铺旁,竟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双目对视。
“殿下。”孙韫棠朝他打招呼,她的手中还有些吃食。
叶疏衍本想走开,奈何女子已发现他,现在走也不合适,便回道,“孙小将军。”他看了看人群,有意无意地拉开二人的距离,“此处街道繁华,孙小将军好雅致。”
“京城繁华,我在陇北还从未见过呢。听闻今岁北夷部朝贺,如今快到京城,我无事便也出来逛逛。”孙韫棠笑笑,看向眼前锦衣少年,“殿下也是如此吗?那我便不好打搅殿下雅致了,臣告辞。”
叶疏衍看着飞速跑开的女子,神色一冷。想起曾经那位少女,喃喃道,我竟让你如此避让吗?是了,如今人人视他为瘟神,他何故跟一个姑娘计较,或许她早已不记得他了。
安枫看了眼孙韫棠远走的方向,揣测着五皇子的脸色,试探性地开口,“殿下。陛下吩咐的要事?”
朔风凛凛衬得少年心事重重。
“无事。北夷部与我朝数年战乱,如今来朝,自当是要重视的。”叶疏衍脸上又挂上平时温润笑容,“走吧。”
待叶疏衍的步伐走远,拐角处才走出一名劲装女子。来人正是孙韫棠,她抛了抛手中的果子。
看来,这京中传言煞星的五皇子倒是有几分头脑。
孙韫棠觉得没趣,如今孙承梧任职京城兵马的训练,她倒领了个闲职。每日都到京城集市上瞎逛,年关近了,外族来贺的使团也陆陆续续地进京。
孙韫棠转身往别处走去,阿湘默默跟在孙韫棠身后。
不远处,没有人知道,叶疏衍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庆德十二年,禧景帝以五皇子命格带凶为由,将十一岁的五皇子送离京城。谕令五皇子在五年间,秘密寻遍天下各处寺院,为早逝的皇后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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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夷朝贺
庆德十三年,五皇子到达陇北。
叶疏衍便是在那,遇见了年少的孙韫棠。
古寺浑厚的钟声带来了晨曦,香客也陆续入寺祈福。身着襦裙的小姑娘梳着双髻,她的身后跟着两名威严的侍卫。
她先跟法师笑道:“今日阿兄有功课不能来,由我来祈福。”小姑娘伸出手挥退侍卫,“寺院肃静,少见刀剑,你们还是在外边等着我吧。”
侍卫应声守在外边。
小姑娘将手中的食盒打开,里面是一些瓜果。她虔诚地往那座金像叩首,口中念念有词。
叶疏衍拿着个扫帚默默地看着她,在她细小的声音中得知眼前小姑娘是陇北孙家的小姐。不由得回想起前些年听到孙家惨案时,母后那充满悲痛的眼睛。
禧景帝的蒋皇后聪慧善良是举朝皆知的。
“孙家仅剩三人。”那时母后这样告知他,叶疏衍瞧着叩首在地的孙韫棠,有些惋惜。
孙韫棠察觉有道悲切的目光正打量着自己,抬首看去。少年手中拿着扫帚,乌发半束起,衣服也不甚华丽,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