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叔叔对虞筝的态度,似比从前好了一些,也许是叔叔为侄子的又一次让步,又也许是因为虞筝在叔叔病时的照顾,稍稍打动了叔叔,叔叔不似从前在家几乎不搭理虞筝,与?虞筝保持绝对距离,像有天堑绝不跨越。
叔叔开始允许虞筝近他身?边,叔叔给?了虞筝一个?小小的兼职,每日?晚间,叔叔在书房处理事务时,会让虞筝到书房待上一个?小时左右,帮他处理一些文书,虞筝的晚间小兼职,就像是叔叔的实习小秘书一般。
虞筝乐意做这事,一来,是因为霍晋安给?她开了兼职工资,她那一个?小时不是白忙活,有薪资拿,二?来,则是因为这代表着霍晋安对她态度的改变,虽然看起来只是件小事,但对霍晋安这样古板的人?来说,能有这样一点改变,已是极其不易。
可能是她在霍晋安病时的尽心?照顾起了作用,又可能是霍崇光对他叔叔的劝说起了作用,总之霍晋安不但不再计较她的衣着,还?不再完全拒她于千里之外,他对她的天然排斥,总算被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见虞筝乐意做这事,霍崇光自然不会阻拦,在他看来,这是叔叔主动尝试打消对虞筝偏见的举措,是叔叔在考验虞筝的能力。
叔叔向来欣赏有能力的人?,如果虞筝的兼职表现能让叔叔满意的话,想来叔叔对虞筝的观感会渐渐转好的。
于是每日?晚间,霍崇光为了考核能达到s级而在房中认真?学习时,虞筝都会在霍晋安要?求的晚八点,准时到霍晋安书房外,叩一叩房门,而后在得到里面的允许后,将门打开,走进书房中,给?霍晋安当一个?小时的兼职小秘书。
大都时候是在敲电脑打字,起草一些发言稿之类。
因为虞筝并没有进入霍氏集团深入工作,对集团诸事都不了解,就算有能力也无法施展,许多时候都是霍晋安在口述发言内容方向,而她在旁敲键盘记下,润色润色文字而已。
其实现代科技完全可以取代她的劳动,虞筝想,之所以霍晋安要?她来做打字工,可能是因为大资本家更喜欢使用人?的服务,而非机器吧。
又有时候,也没有什么发言稿要?写,霍晋安会给?她一沓纸质文件,让她念给?他听。
是极简单的工作,只是对虞筝来说,简单到有些太过枯燥无聊了。
因为是晚间,白天里上了一天课的虞筝,在念这些枯燥的文件时,容易越念越困,越念越困,甚至睡着。
就如此时此刻。
极安静,静得连手?表秒针走过的声音,都清晰无比。
这间书房隔音极好,房内书架林立似是广袤的森林,正中书桌一带,像是森林的中心?,四?周蒙着幽沉的夜幕,唯此处落有天光,雪白的纸页散落在沙发座椅周围和女?孩身?上,如大片的雪花,她靠着沙发背睡着,微侧着头,落地灯的灯光下,眼?睫在眸下垂覆着淡淡的青影,白皙的肌肤几乎透明。
静谧如海的书房中,霍晋安隔着书桌,静静地看向她。
在她睡着得一无所知时,他看向了她,终于光明正大的,不畏惧她那清澈的双眸看向他时,会像镜子一样照出他的心?中的苟且,照出他夜里那些不可告人?的梦境,照出他霍晋安的另一面,是那样的龌龊不堪。
给?她这样一份所谓的“兼职”,只是为了晚间不再做梦。
只要?在晚间睡前见一见她,他这一夜就不会为梦境所扰,是无法解释的奇怪之事,却是事实,霍晋安只能接受这一事实,并顺从这一事实,如果他不想继续被梦境逼疯的话。
睡梦是终于安宁清静了,可是现实呢,在他清醒着时呢。
书桌后,霍晋安靠着椅背,无声地望着沙发上熟睡的女?孩,看她像是在睡梦中感到冷,一只手?无意识地抬起,摩挲着露在外面的手?臂。
书房里开着冷气,她穿的是短袖裙,又在睡梦中,露在外面的手?臂自然容易感到寒冷。
霍晋安凝视片刻,还?是起身?,无声地踩着地毯,走到她面前,将一道薄毯盖在她身?上,就像曾经的梦里,钢琴老师照顾少年那般。
是没有继续梦境,可却也忘不了已经有过的梦境,梦境似对现实仍有影响,至少他会控制不住地想起梦中之事,控制不住地将之与?现实进行?对照。
从前他总能说服自己,不管梦境身?在其中时有多逼真?,那都是虚假之事,毕竟梦中人?与?现实中人?仅是容貌名字相同,而经历、性情?等大有不同,现实的虞筝与?梦中的她,性情?为人?根本像是两个?人?。
再怎么逼真?,那也是假的,虽然会对他的现实精神造成影响,但都是假的,霍晋安一直坚定认为。
可是此刻,睡靠在沙发上的虞筝,安静地让霍晋安原本坚定的信念不由地在深夜里恍惚起来。
此刻安静熟睡的虞筝,像极了梦中的钢琴老师,仿佛是梦里的那个?雨天,钢琴老师靠睡在沙发上,少年来到她身?边,在长久的安静凝望后,终是越靠越近,不由自主地用手?指轻轻抚上女?子的唇。
又像是混淆了现实与?梦境的界限,等霍晋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已低身?靠近虞筝,指腹轻轻地抚按在虞筝唇上。
而虞筝竟眼?睫微颤,睁开了双眼?。
虞筝双眸静静地?看着他,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懵懂如初临人?世的孩童,又干净纯粹如水做的明镜,不含一丝杂质,明澈地?映着他的身影,他非礼的动作?,未使之漾起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