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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第1页)

天南星见状,叹了气:“他们如此行径,这里就没有人管吗?”

安奴说:“管是有人管的,可是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像江兄一样全身而退?想当初,我们饲火族的大祭司,正是因为这些事,才得罪天命司,招来杀身之祸……说起来,这些事也与江兄有一些关系。”

这就怪了,江濯从前没有来过这里,饲火族的事情,怎么会与他有关呢?见他三人俱是不解,安奴便趁着天色还早,把自己的事情徐徐道来。

“却说二十年前,江兄在怜峰杀了景禹,引得天下骇然。那时,近南二州的各派魁首都在仙音城中,大伙儿惊闻此事,全乱了阵脚……你们必定好奇,为何江兄杀景禹,二州魁首要如此慌乱,唉!这还要从东、南两座承天柱说起。

“从前,南皇山还没有塌的时候,二州有乾坤派坐镇,大伙儿虽然偶有龃龉,却还不至于自相残杀,可南皇山坍塌以后,乾坤派销声匿迹,大伙儿群龙无首,为了争抢属地,一下就乱了起来。

“当时莫说是不同门派,就算是同门同派的,也常有阋墙之争。什么同门情谊,什么天下道义,在权力属地面前,早就荡然无存了……况且,人若是坏起来,连猪狗都不如!他们为抢属地,在这里通神施咒,毁地烧庙,把各地神祇逼入山中,使土地无神庇佑,开始连年大灾,这可害苦了寻常百姓!谁能想到,六州乱战刚刚结束,这里却又是一片哀鸿遍野、饿殍载道的景象。

“百姓流离失所,纷纷逃向沼泽,我们饲火族虽然以避世为名,却也不至于袖手旁观,于是在大祭司的率领下,我们先在沼泽旁赈济流民,又去往二州各地,为神祇祝祷献火,在抚慰亡魂、消除恶怨的同时,还力劝各派停战言和。”

江濯将折扇合起,心想:这事虽然出于好意,但办起来恐怕相当不易,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饲火族既有炎阳真火,又有沼泽土地,一旦入世,必然会引起各路人马的垂涎。

安奴望着湖面,停顿半晌,不知想起什么,语调越发地沉重:“现在想来,我们避世多年,不懂人心难测,贸然参与纷争,反成了众矢之的……为了这件事,我们在二州受尽委屈,可恨那些人,不但不肯放下屠刀,还想要抢夺真火。我们一行二十五个人,个个都是族中高手,受了委屈,本想跟他们打个天翻地覆!可偏偏大祭司是赤子之心,不愿杀生,我们只好跟着他东躲西藏,在二州境内四处游蹿,日子过得十分窘迫,就连祝祷一事,也只敢在夜里进行。

“恰逢某个深冬,弥城出了大乱子,传闻是几个门派在施咒斗法的时候失了分寸,害死好多百姓。我们大祭司一听,哪里还坐得住?连夜带着我们赶往弥城。我还记得,我们到时,天正下着鹅毛大雪,外头白茫茫一片,说不出的凄凉……大祭司走在最前面,肩头发间全是雪,他本是个极风雅爱笑的人,可那天入了城,他竟也呆在原地,原来里面的街头巷角全是人,全是冻僵了的死人!

“我们何时见过这样的惨状?都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兄弟中有人性格刚猛,一下子握住刀,恨道‘做下这种事,非得让他们血偿’,可‘他们’是谁呢?凶手早就逃之夭夭了。我们无法,只能先替大家收尸,好些尸体冻在一起,分也分不开……

“就在这时,有兄弟从塌了的民宅里,发现一个还在喘气的人。我们把此人拖出来,看他面色乌青,冻得直哆嗦,便都脱了皮袄,给他裹上。可他伤得很重,眼看要活不成了,大祭司赶忙拿起祝火杖,带着我们齐声祝祷,引出真火为他疗伤。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他终于停下哆嗦,恢复些许气力。我兄弟解下酒囊给他驱寒,他也是条汉子,二话不说把酒全饮了,大伙儿见他举止豪迈,都对他心生好感,便问他是什么人。他一擦嘴,说自己叫陶圣望。

“我们避世多年,除了那几个成名已久的门派,对其他门派都不甚了解,因此他一报姓名,我们竟谁都没听说过。但他谙达世情,也不气恼,反向我们交代了一些前因。

“据他所说,当日之事是因为几个门派商谈失败而导致,他们斗法时,有人使了‘临霜’诀,把城里的百姓全冻死了。他本是个小门派的弟子,来这里听候安排,却不想被卷入其中,差点也丧了命。我们听后,少不得把那几个门派痛骂一遍,他骂完感叹‘说来说去,苦的还是普通百姓’,我们深以为然,他又说‘若是天下的人都能通神,谁还会受这样的苦’。我觉得他说得不错,那些人能做到这种地步,无非是仗着自己会神通。可让天下人都通神,也是气话,别说通神那么难,便是通了神,也不是谁都能施展大神通,修行一路何其艰难!

“我们又说了些闲话,他便起身来帮忙,大伙儿把尸体烧了,把酒也分了,还跟他结成了朋友。天亮时,祝祷结束,我们又该赶往别处,大伙儿在城门口道别,他说二州待不得了,准备去东边游历。我们请他下回到沼泽做客,他应了,我们便就此分道扬镳。谁知两年后,我们在弥城又碰见了他,他俨然成了一方魁首,修为居然变的很了得!”

江濯听到这里,忽然用折扇敲起脑袋:“姓森*晚*整*理陶,又在弥城,我怎么好似听过?等一等……弥城的‘陶公’是他吗?!”

安奴说:“这也你认得!”

江濯道:“不不不,这个也跟我有仇。”

洛胥问:“这个又是什么仇?”

江濯抱臂:“这个不仅跟我有仇,跟你也有仇。你忘了?我们在弥城,一起打过他儿子,那个叫小陶公的。”

安奴却很惊诧:“他有儿子?”

江濯说:“不错,这儿子还是个混账草包,在弥城飞扬跋扈、胡作非为,少爷赏了他酒喝,他还生气。”

他所谓的“赏酒”,就是指把小陶公丢下二楼的那次。那次他确实给了小陶公酒喝,不过不是递过去的,而是从窗口浇下去的。

好在无人追问,因为安奴大吃一惊,眼眶里的火苗都要烧出来了:“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江濯说:“哦?这为什么不可能?”

安奴道:“因为陶圣望二十年前便死了,他死时尚未成家,连妻子都没有,又何来的儿子!”

第31章潦倒客一路风尘潦倒、郁结于心。……

这下大伙儿皆愣住了,怎么聊来聊去,反而聊得更迷糊了,还是江濯说:“这事怪了,莫非这两个‘陶公’不是同一个?安兄弟,你接着讲吧。”

安奴也觉得奇怪,便接着道:“好!话说回陶圣望,我们在弥城重逢,见他修为大涨,都十分惊奇,便趁着吃酒的时候,问他原因。他为人豪爽,也不掖着藏着,告诉了我们一段奇缘。

“据他所说,当初他离开二州,坐船去东照山,谁知路上遭了贼,盘缠被偷了个精光,连饭都吃不起。他那时本就因弥城一事郁郁寡欢,见盘缠没了,一时间心灰意冷,只觉得人生无趣,连带着游历的心也淡了,干脆卸了刀,不做通神者,去做乞丐了。”

江濯说:“你这位陶兄不拘形迹,很得我胃口。后来呢?”

安奴道:“后来他穿着破衣烂衫,在祈愿河附近乞讨流浪,虽然受尽冷眼,但也逍遥自在。有一天,他见河边聚了好些车马,人山人海的,便向旁边的人打听发生了什么事。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一年一度的镇凶日。”

所谓的镇凶日,就是各家名门协力镇压祈愿河怨气的日子。以前每到这个日子,祈愿河附近的城镇便会人满为患,久而久之,这一天还真变成了个节日,大伙儿会簪花沐浴,互洒豆子,一起“驱恶神”。

安奴继续说:“他从前只听过镇凶日,还没见过,一时起了好奇,便跟着人群前去围观。到了跟前,看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好些名门弟子把守在岸边。又听一阵惊呼,再看天边,原来是李象令和一位清丽出尘、美若天仙的女子联袂而来。”

天南星立刻点头道:“是我师父!”

安奴说:“是,正是贵派的时意君。”

江濯笑倒:“说李象令便是李象令,说我师父却是‘清丽出尘、美若天仙’,这位陶兄好不公平。”

他猜陶圣望的原话多半是“李象令和时意君”,而“清丽出尘”、“美若天仙”这两句,恐怕是安奴自己加的。

安奴让他一笑,像被戳破了似的,话都说不利落:“嗯……反、反正陶兄是这么说的。”

江濯见白骨局促,也不捉弄,略收笑意:“好,好,谢谢他夸我师父。”

旁边的洛胥忽然沉过身,压着江濯半肩:“我拿箱子。”

他很热,江濯即使隔着布料,也能隐隐感受到他的体温,但他神情平静,仿佛没察觉到自己压住了江濯。平时单手随意拖拽木箱的人,今日不知怎的,把手臂横在江濯身前,半天没动静。

江濯问:“怎么了?”

洛胥眼眸微垂,似有几分勉强:“箱子进了水,变沉了。”

江濯说:“那我帮你?”

洛胥手掌稍挪,把箱绳分给他一些。江濯牵了绳子,用力一拽,这木箱居然一动不动!

好沉!

少爷脸色微变:“你,你就背着这个到处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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