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真的……俞枫晚,求你,放我走。」她的语调破碎,近乎哀求。
俞枫晚的脑袋里轰地一声。
她在求他,放她走。
收紧到迸出青筋的指节逐渐松开。
女孩儿白皙的手腕上被他的指节握出了红痕,在灯光下尤为刺眼。
在这个没有任何星星的夜晚,时鸢朝校门口奔跑而去,俞枫晚看着她的背影,却觉得整个世界都摇摇欲坠。
俞枫晚从来没有想过,那是他和时鸢在往后两年漫长的时光里,最后一次见面。
如果他的脾气可以收敛一些,不那么冲。
如果他让时鸢等一等,哪怕多问一句。
如果他少敏感一些,如果他有多安全感一些,如果他当时立刻就跟上去……
没有如果。
******
医生下了最后通牒。三天内找不到配型,基本上就没救了。等待医院通知无异于坐以待毙,时鸢开始主动寻求帮助,找老师,找媒体,找亲朋好友帮忙扩散。
「各位老师、同学、未曾谋面的朋友们,
我的父亲时闻身患特发性肺动脉高压,正在生死存亡的关头,现已上ECOM。如果没有合适的器官进行移植,他将撑不过三天。
我们无法眼睁睁看着他离开这个世界,恳请各位亲友帮忙,如果知道任何地区的医院有意向捐献遗体的病人及其家属,请及时联络我们。
时鸢拜谢。」
各个群都转发了起来。
「我的同事老时,A市一中的语文老师,一生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还曾资助山区学生长达八年之久,如今重症昏迷,还请各位帮忙转发!」
「朋友的父亲,真的一家子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如果有人能帮忙,请与我联系,谢谢!」
「不用捐款,不用捐款,不用捐款。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是真事,急需肺源,朋友家里已经在卖房救人了,只希望有肺源救亲人一命!」
……
俞枫晚打过去的电话,要么是正在通话中,要么被直接被挂断,没一会儿打过去,又是忙音。
他已经快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从温布尔登退赛,到十二小时直飞,到深夜抵达S大,再到现在。又一整夜过去了,窗外天已经蒙蒙亮,可电话依旧打不通。
在看见远方的天际泛起的鱼肚白时,他终于忍不住给时鸢发了一条消息。
「你说的那句让我放你走,是什么意思?」
依旧没人回复。
时鸢给他把电话打回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明明生理上已经撑不住了,可俞枫晚还是在一瞬间按下了接听键。
「时鸢?」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
「喂?时鸢?你听得见吗?」
「……我在。」女孩子的嗓音沙哑且破碎,「对不起……」
她在道歉,她却没有说为什么道歉。
那一刹那,俞枫晚的脑海里划过无数种可能性。
他的意识几乎模糊,话语不过大脑地发冲。
「这算什么意思?你要跟我分手吗?就算分手,也该把话讲明白吧?」
「不是……」
「时鸢,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吗?我一个人在想将来的事情,而你毫不在意?你对看不到尽头的异国就那么有信心?」
俞枫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提起这件事。可能是因为他真的想了很久很久,以至于这个时候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人深吸了一口气。
「你在为这个事情生气吗?」她的声音发紧。
「我不可以生气吗?你一点多余的时间都不能花在我身上?是你让我回到赛场的,可你连温网都不看?!」
质问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俞枫晚好像这才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早已被情绪所掌控,对方沉默着没有回应他的脾气,他却在自己安静下来后,才听到电话那头的啜泣与呜咽。
她在哭。
尽力克制,却依旧在哭。
而自己昨天看到她的时候,她也是在捂着脸哭泣。
为什么?
「……鸢鸢?」俞枫晚放缓了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