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屋里,姚纤阿主仆三人早已备好午膳,等着裴琰一步步走近。
瓜子生性活泼好动,即便在甘露寺被磨练了两年,可一见到陌生人,骨子里那股泼辣的劲又被提起,“施主啊施主,你怎么那么慢?你可知若没有你在,我们几个早就把饭吃完了,还用得着因为等你,饿得贫尼肚子呱呱叫吗?”
她边说边摇头晃脑,还真有点像庵庙里的尼姑在诵经念佛。
出荷没有说话,瞥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随意和陌生人开口。从裴琰进门时,出荷就从此人身上的布料看出,对方非富即贵。身上又有多处血痕,想必是遭遇仇家追杀。她们三人如今在腾云峰孤立无援,还是不要同他熟络起来才好。
屋内只有橱窗里洒进来的微弱阳光,映得屋子墙前摆放的佛像明灭不定。姚纤阿就坐在佛像的一侧,她犹如一束月光,世间尘埃于她都不能有半点污染。
那皎洁的模样,叫裴琰看得出神。
不出片刻,他坐在姚纤阿的对面,一张恬静淡雅的玉容如莲花般在他眸中绽放。
姚纤阿没有看向他,而是对着瓜子和出荷道:“须静,莫静,我们用膳吧。”
瓜子和出荷对视一眼,微笑颔首。
气氛一阵静谧的尴尬,见姚纤阿不理睬他,裴琰嘴角原本勾起的弧度,瞬间平缓隐去,脸色也有点难看,他贵为太子,几时被人这样忽视过。这个小尼姑,若非有旁人在场,裴琰简直想骂她无法无天。
瓜子见裴琰一直不动筷子,将一盘鲜菇时蔬朝他跟前一挪,“施主,既然答应了你替你疗伤养病,我们的东西自然也备了你一份。吃吧。”
裴琰瞅了姚纤阿一眼,见她依然木着色,不同自己讲话,索性也抿起唇来。
他看了桌案上的斋饭,春笋伴青菜,萝卜炒豆腐,以及一大锅干巴巴的白米饭,更别提宫里御厨制作的美膳美酒,一点肉都没有,他该怎么下咽。
虽然他知道出门在外,此处又是佛堂,没有荤味乃是情理之中。他也不是真的娇贵到连素食都吃不下,以前年少时到边塞从军,再难吃的饭菜都品尝过。
他只是——
只是看着姚纤阿那空濛的眼神,那爱搭不理的模样,就莫名的不舒服。就算你是个出家人,可也用不着连挤个笑容给我都不愿吧。
于是,他冷眼扫过桌案的斋饭,别过头,扬起的下颌尽显王者的高傲,“我不吃。这东西干冷无热,卖相又难看得要命,跟满脸蛮烟瘴雨的人一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嫦曦师太对在下有意见,故意虐待在下呢。”
他意有所指,瓜子却听不出来,拿着筷子猛烈地敲打桌案,“哎呀,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们好心收留你,你居然还嫌弃我们寺庙里的饭菜。我和嫦曦真是冤大头了,早知就不该救你,受你胁迫不说,如今倒落得里外不是人咯。”
出荷看向姚纤阿,询问她的意思,“嫦曦,这……”
姚纤阿这才缓缓看向裴琰,一袭袈裟洁净如画,莲花帽端正盖住头发,星眸幽光如滴,脸色如娇花胧柳,桃夭冰泮,这容颜竟然比长安贵女还要高雅。
此乃她天生的神态,哪怕甘露寺两年经历了不少风霜雨雪,可仍旧难以掩盖她倾城之姿。
可她那冷冰薄凉的声音却几乎将裴琰深眸的那股期盼活活碾碎,“此处乃是佛门,没有施主想吃的山珍海味。你若实在无法下咽,还是尽快离开为妙,不要来耽误我等修行念佛。”
说完,姚纤阿扯了瓜子的衣袖,示意她不必理会此人。
她当然明白太子从小养尊处优,哪日不是玉盘珍馐,这种干燥无味,连酒肉都没有的素菜,自然不合他口味。
可她凭什么要按照他的喜好行事?且不说曾被他伤害过,就因为他是太子,他生来尊贵,别人就得处处迁就他吗?这是她的地盘,可不是他的东宫。
她们三个无偿帮忙,反而还要受他嫌弃?这是哪门子道理?既然他不想吃,那就让他饿着。等他走投无路时,自然得乖乖就范。
见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裴琰简直无语,暗忖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从小到大哪个女子敢这般无视她,可气的是,她居然还是个无权无势,无欲无求的小尼姑,他浑身的气,却无法撒在她身上。
半晌,主仆三人都用完膳了,见他还不动筷子,瓜子索性开始收拾,裴琰的肚子却开始用唧咕声反抗,嘴上说着“我不吃”,奈何禁不住身体的反应,最终还是夹起剩余的素菜,大口吃了起来。
待裴琰走出偏屋,姚纤阿正站在庭院中的石桌前,手里拿着一个包袱。
他往自身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已有多日未曾沐浴更衣,衣袍早已被血渍和汗水浸得又酸又臭,这让他哪里受得了?
谁料,还未待他开口,姚纤阿已款款走来,将包袱递给他,“施主,这是贫尼为你寻来的衣裳,你将就着换下吧。”
裴琰接过包袱并打开,这显然是旁人穿过的衣服,不过,浑身那难闻的异味已经让他顾不了那么多了,连声道谢,“多谢师太。那热水呢?”
“浴室在偏屋隔壁,贫尼千辛万苦为殿下寻来衣裳,已是看在佛祖的面上,是贫尼的仁慈。至于热水,只能靠殿下自己费力了。”姚纤阿勾唇冷笑,还敢问她热水,她凭什么给他烧?就算他是千金之躯,得罪过她,她照样不给他好脸色。
裴琰顿时黑了脸,只能拿起衣袍,朝小厨房烧水而去。
小说《娶她归,太子的强取豪夺》第4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