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磷?”
“是咯!”副官一口大白牙,笑得爽朗,说出来的话却莫名透着股寒气森森,“粘到东西上还好,要是粘到了皮肉,除非马上削掉,否则就会一直烧到骨头里去,连血都给烧干咯。”
他的话音未落,下方已经传来跑来救火的柔然士兵的痛苦嚎叫,显然是已经不小心沾上了白磷。
施景辉看着对敌人的嚎叫充耳不闻,依旧在有条不紊装填弹药的未婚妻时,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副将心有戚戚的凑过来拍了拍未来姑爷的肩膀:好小子,以后有你受的。
第39章刺杀
就算前一晚喝到凌晨,第二日天色微明的时候,大家也都挣扎着起来了,因为草原的夜晚太过危险,柔然人已经习惯大清早就出发,这样可以确保他们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营地。
出于礼貌,大雍这边当然也不能起得太晚,好歹也要送送客。
都不用甄进义过来叫起,闻承暻早被外面的喧闹声吵得睡不着了,翻身坐起来,想喊人打水进来。谁知刚一起身,就看到床沿边上缩了个萧世子,枕着手臂睡得正香。
闻承暻先是一愣,后面反应过来,昨晚估计就是这小纨绔在照顾自己了,他就说为什么隐隐约约感觉到昨晚给自己擦脸的人动作笨手笨脚的。
大雍太子的眉眼柔和,轻轻地推了推睡得人事不省的萧世子,见人没醒,才加大了力度摇晃起萧扶光的肩膀:“醒醒,一会儿回去的路上再睡。”
萧扶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头一件事物便是太子放大的俊脸,那点子睡意立马被惊得烟消云散,无比清醒的想要站起身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被他委屈了一晚上的双腿早就僵了,一动弹就发麻得厉害,再加上他站起来的动作太迅猛,身上各处零件都还没反应过来,差点儿一头栽到地上。
还是闻承暻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笑道:“孤都还没有收拾呢,你慌些什么。”说着将人扶到一旁榻前坐下了,才出门喊人送水进来。
端水进来的人果然换成了甄进义,这老奴才一脸罪该万死的样子,凑上来对着闻承暻各种赔不是,又朝萧扶光笑:“昨晚老奴贪杯喝多了黄汤,多亏了世子照顾殿下。”
知道自己猜对了,闻承暻含笑看向一旁脸红红的萧扶光:“原来如此,看来昨夜真得多谢萧卿了。”
被太子殿下带着笑意的眼神看过来,一贯脸皮厚实的萧世子竟久违的感觉到了一丝害臊,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只低声答应道:“都是臣应该做的,殿下实在无需客气。”
甄进义见他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看太子殿下,偏生太子也不以为忤,反而嘴角笑意更深了些。以甄掌印浸淫宫闱几十年的老辣眼光,当然看出了几分不对劲,不过他是修惯了闭口禅的人,此时只装作看不见,和以前一样殷勤的伺候太子洗漱。
等到众人都打理完毕,闻承暻也换上了皇太子的吉服,博迪已经等在帐篷外了,见他一出来就喜道:“已经都准备好了,太子殿下赶紧过去吧。”于是便由左贤王亲自引路,将人带到一处搭好的祭坛前面,柔然王正站在那处等着。
闻承暻上前,与柔然王两人再次祭告天地,又取出一份写有两人姓名的条约,放到祭坛前的酒盏上烧了,见那袅袅青烟直上云霄,意味着长生天已经收到了两国的盟誓,闻承暻便道:“今誓守约,信义为先,有违斯誓,上天殛罚,夺算凶诛!”
说完,便端起其中一樽酒,柔然王也伸手取了另一樽,两人相对饮尽,代表着誓言已经随着酒液入喉融入了各自的骨血,一旦违誓,便要受到夺算凶诛的惩罚。
古人对于因果报应之说还是很相信的,此时的氛围堪称肃穆,无论是大雍还是柔然人,皆静静地垂首侍立,静候这两位最尊贵的人仪式结束。
唯有萧扶光站在下面,见太子一边暗地里筹划着要刺杀柔然王,一边又煞有介事地和人家一起指天发誓,觉得整个人都要裂开了,忍不住和系统蛐蛐:【太子要不要这么勇?这种誓都敢随便发,他都不怕报应的吗?】
还没等到小美的回应,祭坛前的太子却仿佛感应到了他的腹诽一般,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萧扶光心虚的将头埋到胸口,他知道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但太子的眼神总像是能洞悉一切一样,每每对上,总会让小秘密很多的萧世子感到心里发慌。
闻承暻笑着收回眼神,看向对面同样笑得一脸和善的柔然王,一边与他客套,一边在心里满不在乎的想到:就算真的有报应,那又如何呢?
只要大雍能够北疆安定、黎民乐业,他这个太子,就算烈火焚心、永劫不复,那也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
柔然王此人,本就生性多疑,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又添了一个怕死的毛病,对于自己的小命看得比什么都重,同时也几乎不肯相信任何人。
不过要论他最放心不下的对象,那就非他的二儿子莫属了。这位由弘吉刺部大阏氏生下的嫡子,虽然能力平平,但理论上他一出生就应该是自己天定的继承人,由他继位,不仅符合柔然一直以来的传统,还可以弥合马可古部与弘吉刺部长久以来的隔阂,简直是两全其美。
但是柔然王年轻的时候雄心勃勃,认为自己可以收拢整个草原的力量,摆脱弘吉刺部的桎梏,成为说一不二的霸主。因此,对于流淌着弘吉刺血脉的二儿子,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除了忌惮和打压之外,还会时时刻刻将人带在身边盯着,以防他与母族串联。
后来随着年岁越长,他的精力越来越差,弘吉刺部却没有像他那匆匆流逝的青春一样消失,反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积蓄了力量,时刻准备卷土重来。柔然王没有办法,只能捏着鼻子又和阏氏生了阿拉坦,作为对弘吉刺部的补偿。
没想到这个三儿子竟然出奇的像他,无论是长相还是带兵打仗的能力都和他如出一辙,让他没办法不爱。但只要一想到他身上另一半的血脉来自哪里,柔然王又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厌恶。
万幸长生天保佑,借雍朝人的手早早地收走了阿拉坦的性命,让他再也不用纠结该如何对待这个又爱又恨的三儿子了。
至于弘吉刺部的愤怒,那也只能冲着雍朝人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柔然王快意的想着,又吩咐人:“把阿里不哥带过来。”
因为担心遇刺,柔然王每次出发都会带几辆一模一样的车架,分成不同的路线行驶,他自己则是随机挑选其中一辆乘坐,不到目的地时车门绝对不打开,就连左右贤王这样的心腹也无法得知他究竟坐在哪辆车里。
唯一能例外的便是阿里不哥,柔然王对他实在太不放心了,不放心到要时时刻刻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所以每次出行,他都会被捆住双手双脚丢到同一辆车里。
这一回阿里不哥同样没有逃过被捆住的命运,除了手脚被禁锢,他的眼睛也被蒙了起来,嘴里更是被塞了根布条,防止他出声惊扰王驾。
对于二王子被像个囚犯一般对待这种事,柔然王的亲随们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在捆他的时候还能有闲心聊几句天。
被粗暴的捆好扔进马车,阿里不哥头一次的没有感觉到屈辱,反而是发自内心的庆幸——只要上了这辆车,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他平静地躺在地上,不动声色的捏碎了一直藏在手心里的小药丸,想起了那个冯家人的交代:“这枚药丸味道极其轻微,但一旦沾上便很难去掉,届时殿下只需将其捏破,军中猎犬便能巡香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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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将柔然人送走了,萧扶光在心里比了个耶,一脸轻松地看着柔然人将几辆一模一样的马车用帷幔罩了起来,柔然王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紧接着又送进去了一个五花大绑的二王子。
见到这些,他突然没来由得感觉到一阵不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闻承暻发现他神情有异,低头小声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你先去马车上躺着。”
萧扶光冲他摇了摇头,仍然焦躁地望向柔然人的队伍,直到对方的车队开始缓慢地动作了起来,他才突然灵光一闪,鬼使神差般的点开系统界面:“启动目标锁定!”
如愿以偿的见到在一大堆跳动的蓝点中,柔然王的身影已经被标记成显眼的红色,萧扶光松了口气,刚想和太子表功,就被系统尖锐的警告声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