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奉行事果断,一行诸多决策,虽是陆裴两位当家?一起商议,最后拍板决定的只有陆奉,他不容别人忤逆,裴璋纵然觉得有些激进,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开口。
他回到房间,拿出暗格里的樟脑丸瓷瓶,放在鼻下?轻嗅。
他近来的梦越发?多了。
除了陋巷中那个丰腴美艳的妇人,他频繁梦见书?肆中的姑娘。
他又一次见到了她,这回不是在书?肆,在他租赁的小?院中。
“喏,裴公子,我说过会还你?的。”
他看着姑娘白皙手心?里的两枚铜币,没有接。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问了书肆掌柜。而且你这里很好找,稍一打听,都知道这里住了一位丰神俊秀的郎君。听说你经常帮街坊写信?裴郎君,你?在附近的名声很好呢。”
“哎呀,别说这么多废话,你?快拿着,我不能?出来很久,被发现就惨了。”
他依然没有接。
他定定看着眼前?的姑娘,道:“我观姑娘衣着富贵,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不是什么千金,只是一介庶女罢了。”
姑娘垂着头?,语气骤然低落,“你?也看到了,我娘生病了,我连为她请个大夫,抓副好药都做不到。”
“寄人篱下?,是生是死,皆在别人一念之间。”
他心?中微震,原来说出那番话的倔强姑娘,竟活得如此艰难。
他问道:“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你?问这个做什么?”
姑娘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他,“亏我觉得你?是个君子,女人家?的清白有多重要?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要以死明志了!”
“姑娘不是动辄寻死之人。”
他笑了笑,道:“我与?姑娘有缘,想……帮帮你?。”
“你?看起来年纪轻轻,怎么说话神神叨叨的?看好了啊,咱俩的缘只有这个。”
她“啪”地?一声把两枚铜币放在院中的石桌上,道:“我还给你?,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可千万不要说见过我,我还指望嫁一个好人家?呢。”
“何谓好人家??”
他淡淡道:“貌比潘安、温柔小?意??抑或家?财万贯、权势滔天?”
“裴公子,你?青天白日做梦呢!”
姑娘没好气道,“世上真有这样的郎君,也轮不到我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只要他对我好,对我姨娘好,能?护住我们母女,就心?满意?足了。”
他沉默片刻,道:“不日就是春闱,我在府试和院试中皆夺得魁首,我观一同参与?春闱者,无人出吾之右。”
“嗬!好大的口气,那我在此先恭喜裴公子高中。”
“倘若真有那一天,我蟾宫折桂,姑娘可……可愿嫁我?”
他后退一步,广袖轻扬,双手拱于身前?,在她面前?弯下?腰。
“姑娘钟灵毓秀,蕙质兰心?,裴某为之心?折,愿以余生相护,与?姑娘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他面色如常,手心?却已渗出了细汗。此举实在孟浪,姑娘颤着手,“你?……”
他做好了被骂“登徒子”的准备,没想到等了半天,那姑娘道:
“你?——”
“你?两个铜板就想娶媳妇儿,想得美!”
他怔住,转眼姑娘已经跑了出去,他起身欲追,后院传来母亲的声音,“璋儿,外头?来客人了?”
他回到母亲身边,搀扶她的手臂,“母亲,已经走了。”
“嗐,你?这孩子,怎么不请人来家?里坐坐,我们孤儿寡母,仰仗四邻颇多,咱们家?虽不富裕,也不能?失了礼数。”
“儿子知晓。”
他想了一会儿,道:“母亲,儿子心?悦一位姑娘。”
“哦?这是好事啊,我儿终于开窍了!”
母亲笑地?合不拢嘴,问他:“是哪家?的好闺女?说来与?我听,母亲为你?提亲。”
“她……身份非同一般,是名门闺秀,儿子恐怕配不上。”
“这有什么,我儿何须妄自菲薄。”
母亲用布满老茧的手请轻拍他,“如今确是有些为难,再等等罢,等我儿高中,官袍加身,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也娶得。”
“只要你?喜欢,咱们老家?还有几亩薄田,母亲攒了一辈子,手里有些体己钱,都拿来做聘礼,定然给儿媳风风光光地?娶进门。”
……
裴璋头?痛欲裂,明明是个梦,梦中的情?形却那么真,他甚至能?感受到求娶姑娘时,心?中砰砰乱跳的紧张感。
都是假的,大梦醒来,没有什么姑娘!他如今娶的妻,是在他初来京城,囊中羞涩时,为他解围的江五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