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过后,雍盛彻底放下戒备,却仍坏心眼地将那根腰带覆上幕七的眼。
“这下好,也教你尝尝当瞎子的滋味。”雍盛知他听不见,便躺下了自言自语,“朕亲爱的九皇叔此时定在外头寸步不离地替朕守大门呢,真是感人肺腑。”
他略带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此话不假。你这么能算,是不是也算到我会搬来雍峤这尊大神?怕是不能吧?”
他自问自答起来,也不再使用“朕”这个自称。
“其实我也是赌,赌雍峤不会坐视不因为一旦我在这里遭了老王的毒手,按规矩,这皇位就得顺着传给雍昼,无论如何也到不了他手里。他那份暗室之谋处心积虑了少说也有五六年之久,这些年来招兵买马,收拢人心,劳神靡费,怎能眼睁睁看别人摘得胜利果实?所以按顺序,他得先斗倒雍昼和王家,才能接着跟我斗。我要是死早了,对他可太不利了。唉,不过今天我还是失算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到头来还是白折腾。你说,这书里原有的剧情是不是真的避不开,要真是这样的话……”
笑
他琐碎地咕哝着,直到睡去。
也就睡了一眨眼的功夫,尚未摸到周公的脚后跟,就有人在耳边喋喋唤。
“圣上,丑时初了。回宫后还得沐浴更衣,再晚就误了朝会时辰了。”
雍盛勉强将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细缝,觑见身穿常服的怀禄,先是愣了一瞬,再回首去摸床上,摸了一把空气。
“幕先生与缃荷姑娘已先走了。”怀禄扶起雍盛,欲伺候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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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盛仍闭着眼,抱紧了被子不撒手,用鼻音哼了一声:“王炳昌没拦他?”
“是九王爷亲自将人护送出的府。”怀禄道,“奴才昨夜为免教人瞧出破绽,将圣上的随身玉佩交予王爷后并未与王爷一道前来,直在外头等到三更天,实在忧心如焚,这才叩门进府。进来的时候恰巧撞见二人离开王家,瞧样子,缃荷姑娘似与九王爷是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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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雍盛冷嗤,“幽蘅院的业务倒是做得广。”
说着仍是不动,极不情愿地延挨片刻,才在怀禄一声又一声的催促声中挣扎起身。
时间紧迫,怀禄伺候雍盛更衣净面,再由王炳昌陪同,雍峤领亲兵护卫,乘轿赶往宫
每日四更,天还没亮,在京官员们就得挑灯上朝,各自引马依序排列,分守于宫门两侧,等待诸门开启。
宰执亲王们若到得早,还可在待漏院补眠休息。
宫门一开,雍盛便乘小轿自待漏院后门辗转入宫,而后弃轿登舆,换了脚力好的杂役太监,一路往晏清宫急赶。
皇帝一夜未归,晏清宫上下正人心惶惶,见今上终于转回,个个抚胸舒气,庆幸脑袋又从裤腰带上回到了颈脖子。
“快快快,速将朝服冠冕备齐,香汤预备着没?”怀禄一进门就忙不迭指挥,“还愣着做什么?快伺候圣上沐浴着装,若误了朝会时辰,有你们一顿官司好吃!”
正手忙脚乱,宫人回说:“早都预备好啦,娘娘先一步就过来吩咐了。”
怀禄疑惑:“哪位娘娘?”
“皇后?”
雍盛被一群近侍拥着边走边解除外头御风尘的凉衫,一脚踏进暖阁,就撞见一早便锦衣严妆以待夫君的谢折衣。
第23章
活像是在外风流一夜第二天不幸被老婆抓包的大怨种,雍盛一小步一小步慢慢捱进去,涎着脸笑:“天色尚未破晓,皇后绝早起身,可是有什么急事找朕?”
谢折衣本倚案翻阅闲书,闻言放下手中书札,也不问雍盛昨夜去了何处,行完礼只道:“妾向来少眠,昨日夜间不知何故尤为焦虑惊怖,故早早便来看望圣上,为求心安。”
“想来皇后平日里亦有不寐之症,古书上常言此乃思虑过重气血不足所致,倒要叫太医来好好诊治调理,毕竟此类心病难医,早治早好。”雍盛不失殷勤地唤来怀禄,命他即刻传唤太医。
“谢圣上体恤。”谢折衣却婉拒,“只不必劳师动众,妾观圣上无恙,病症已自好了。”
听她这般说,雍盛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挠挠鼻子:“教皇后担惊受怕,朕之过也。”
谢折衣清浅一笑,施施然走到近前,垂目低声道:“那……莫如就允妾伺候圣上晨沐更衣?”
黎明前的暗夜,初阳与残月共御穹宇,然而二者的光辉皆不如这暖阁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亦不如美人展颐时双靥上明灭的艳色花钿,更不如美人于灯下煌熠的眼眸。
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目被浓密鸦羽覆了一半,潋滟眼波自眼尾溢出,秾艳到极致,反透出一股孤高与清冷。
雍盛收回惊艳的目光,略一踟蹰,刚想找个托辞,谢折衣冰冷的手却先一步覆上他的,激得雍盛打了个寒噤。
“圣上不必怕羞,横竖那夜过后……”她说到此处微妙一顿,眸中闪过促狭笑意,“圣上如何,妾都是见过的。”
雍盛咯噔了,一下子接收到谢折衣话外之音,明白过来这是到了该演戏的时候,连忙佯恼道:“谁,谁怕羞了?朕不过,不过是担心累着皇后。”
谢折衣沉稳接茬:“妾怕届时累的是圣上。”
雍盛活活被空气呛住:“……咳。”
来了来了又来了!
这面无表情说骚话的本事究竟是师出何人……!
不行,我一个男人我不能输。
雍盛深吸一口气,在该死的胜负欲刺激下硬着头皮迎难而上:“皇后体谅朕躬,朕心甚慰。只不过,此类事宜也不是回回非得朕出力,多的是有劳皇后的法子,只看皇后愿不愿意随朕一同领教了!”
不错。
雍盛在心里无声狞笑,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他趾高气昂挑衅地望向谢折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