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铭烧死后,皇上赦免了金家少夫人和世孙的死罪,二人没有打理铺子的能力,梅鹤卿便去查了金碌的身世,金碌确实是目前唯一能够直接接管所有铺子的领事人。
梅鹤卿把他们的不安尽收眼底,手脚不干净的事他不会去究算,目前最主要的是稳定国库收入的来源,他平和地说:“自然是有,我身旁这位是皇上派来与户部交接铺子账目的大人,你们称他温领事。”
铺子才由二爷接管不久,突然换人着实让掌事们意外。
掌事们站起来作揖:“温领事。”
温离也起身回礼,温和地笑说:“掌事客气,都是为皇上办事,不必拘礼,请坐。”
公子长相天人,让人不禁生出天地之间的疏离感,未曾想是这般的平易近人,大家终于能整整齐齐放下心来。
有人壮起胆提议给公子敬酒,大伙连声叫好便要举杯向上座的公子敬道:“敬领事!”
众人一杯下肚。
温离刚要拿起酒杯,梅鹤卿快他一步端起回敬,“阿离不胜酒力,小聚结束梅宅还有要事需要他处理,酒我代劳了。”说完饮了口。
温离收回僵住的手指,睨了一眼梅鹤卿放下的酒杯,杯中还余有一半。
大伙脸色微变,提议敬酒的掌事忙不迭地地说:“不知温领事酒量,是在下唐突,在下再自罚一杯。”
那位掌事一饮而尽,又再倒一杯敬了敬梅鹤卿,“蒋浣敬二位大人。”
金碌拍手称好,“蒋浣有酒量。”
温离端起茶盏说:“以茶代酒,蒋掌事莫怪。”对方敬他几杯,他不济也该回一盏茶才是,“这宴全当为庆祝温某在皇上面前谋了份好差事,趁此与各位先打个照面,往后生意上还需请掌事们多多用心打理。”
温离语气间客套谦和,众人连连颔首应是,如此明显的敲醒给他们那颗有钱就怕死的心当即一棒,没人再觉得上座的白衣公子平易近人。
宴席吃的众人如坐针毡,金碌和蒋浣相比之下倒是从容许多,温离无意扫过下边时多留意了几眼,梅鹤卿给他碗里夹菜,说:“多吃些,太瘦了。”
温离看着碗里剔干净骨刺的鱼肉,摊开五指给这位二爷瞧,说:“多吃些怕就没那么纤弱了。”
梅鹤卿正一根根剔着鱼刺,他厚实的手掌贴在温离掌心,手指扣进指缝与他紧贴,柔声道:“是你便足矣。”
掌心真烫,下边还有人看着。
温离挣不开,只好把它们藏在桌子下。
“身体好方能重新习武,我不在时,你要学会保护自己,莫教人欺负。”梅鹤卿又给温离碗里添块鱼肉,他笑说:“阿离从前文武双全,难逢敌手。”
温离闻言略有怀疑地仔细打量另一只手,半点茧子都找不见,他质疑说:“我这般厉害?”
温离藏在桌子下的手心一空,手掌摆开在他面前,认真地说:“嗯,阿离与我一样厉害。”
梅鹤卿手纹清晰的掌心没有茧子,十指指腹干净,一点习武的痕迹都没有,他半信半疑,若说将门一脉不会武功,这更不可信。
梅鹤卿抬眸似是漫不经心地一扫,便把掌事们吓得跟被人摁住了后颈般,强迫他们埋头吃酒。
温离夹起鱼肉放进嘴里,听梅鹤卿说;“金管事明日可有空闲?”
金碌撂了筷子,思忖着说:“回大人,明日有,大人有何吩咐?”
“年关清算账目,今年的银子过两日便运送入京,温领事初碰此行,对其中琐碎知之甚少,既然金管事明日得闲,便要叨扰府上了,与温领事细细详谈。”梅鹤卿给温离夹了颗弯弯的辣子。
温离混着鱼肉一块吃。
“不叨扰,分内之事,明日在下便沏壶好茶在宅邸恭候温领事。”金碌浅浅颔首说。
梅鹤卿挪了杯已经微凉的清茶到温离的瓷碗边,“内子体弱,还望金管事看顾些。”
辣子好巧不巧就把温离给呛着了,脸颊一下子憋得通红,他掩住口地咳个不停,眼帘失礼地染上水雾,双肩微颤地端起清茶缓解。
好你个梅鹤卿。
一肚子坏水的梅鹤卿含笑地给他抚背顺气,金碌匆匆应声便识趣地垂头不敢再看上座的人。
千想万想没想是二爷的夫人,别说是不能怠慢,多看几眼都成要命的祸事,蒋浣还一根筋地给温领事敬酒,这下前途堪忧。
待温离缓和些,饭菜也吃得差不多,梅鹤卿便带温离先行离开,走时交代小厮叫来了唱小曲的姑娘,给里边的掌事们解闷。
温离生气地跟在梅鹤卿身后,满脸不悦。
梅鹤卿伸手要摸摸他的头,他上手就给扫掉。
梅鹤卿欲要认个错,前脚刚踏出杏仙居,后脚便遇上一袭水墨青荷宽袖大氅的季燃。
季燃怀里抱着几本书籍,迎面碰上梅鹤卿和温离时略感惊讶,他雍容雅步地作揖道:“梅大人,温公子。”
温离认不出眼前的谦谦君子,不知姓甚名谁,默默颔首还礼。
季燃朝温离笑了笑。
梅鹤卿随口客套地问:“季供奉是约了人吃茶?”
“年关,赴一场文期酒会,梅大人和温公子若有雅兴不妨一同?”季燃盛情邀约道。
梅鹤卿笑说:“诗酒书香好雅兴,不过我一介武人只会舞刀弄枪,委实为难的很,还是不扫大家的兴致了。”
季燃也笑道:“梅大人过谦,既是如此,季燃便自行一步。”
季燃作揖告辞往里边的雅间去,温离对他没有半分的印象,整个人神韵都变了,当真是失忆。